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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谦的生日(2/2)

这点她倒很有自知之明。温梓言的脸色稍稍好转,本来在她看来,亲自出马与雷允泽的女朋友见面,就是有失身份的事。萧媛这样说她心里总算舒服一点。

阳光很好,萧媛端起咖啡抿了口,涂着唇膏的嫣红嘴角沾上一点泡沫:“其实,温大小姐你最该防着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她停了停,眼尾轻挑,说不出的妩媚风情,似是卖了个关子,但温梓言已本能的联想到另一个女人。连萧媛也知道了夏小北的存在?

“你一定知道是谁,对不?”萧媛望着温梓言紧绷的表情,呵呵轻笑:“从前,我也以为她和我一样,身份低微,根本撼动不了您的位置。可如今,情形又不一样了。”

温梓言心头微微一颤,强做镇静,问:“哦?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她早已嫁作人妇,难道还能翻腾出什么不成?”

萧媛摇了摇头:“只是订婚,一切都还未成定数。更何况……她现在怀了龙子,身份自然又不同了。”

“她有了身孕?”温梓言大惊失色,一下子站了起来。话一出口,已察觉自己的失态,忙又坐下,压低声音问:“是谁的孩子?”

萧媛只不作声,目光深远的望着她。温梓言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vincent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可是这么说着,她的手已经开始抖了起来。

萧媛轻笑:“你怎么知道就没机会呢?三公子的订婚宴,雷少可是先你一步来的北京,这期间他为什么会伤了头,你不会没调查吧?还有夏小北怎么会突然又回到上海,再和雷少一同赶去美国,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女人天性多疑,她怎会没猜想过?只是听萧媛的口气,似乎知道些什么。

“你有什么,不妨直说。”

“那天你在医院与我擦肩而过,其实在你之前,我已经守了雷少一整晚。你猜猜看,雷少头上受伤那天,是谁把他送到医院来的?”

“……是她?”温梓言失声问出。

萧媛轻笑算是默认:“那么在那之前,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能让雷少的头伤成那样,醒来后第一个问的还是她?其实温大小姐你自己也调查过,他们之间早就不是什么干净清白的关系了吧。”

“今天,我在市医院妇产科外面碰巧遇见那个姓夏的,到科室一问,果然是有了。若说这之前,你雷夫人的位置还是稳稳当当的,之后可就难说了。你和雷少结婚这么久了肚子也一点没有动静,她夏小北倒好,已经珠胎暗结了,雷家就是不能给她名分,也不会薄待了孙儿。不过……我看她一个人去检查的情形,恐怕雷少还不知道,不如就让这个消息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胎、死、腹、中。”

她说到最后那四个字时眼神乍现狠戾,温梓言心中一寒,不由的攥紧了拳。

“不行……那毕竟是雷家的血脉。”嘴上虽这么说,心却跳得厉害,其实在萧媛未说出这四个字之前,同样的念头已经跳出来。为什么?夏小北这三个字就像是咒怨,始终阴魂不散,每一次她以为摆脱了,她又跳出来,并且每每令她陷入发狂的境地。

萧媛轻轻的笑了出来:“姐姐若是心慈手软的话,那就当我枉做小人了。反正我左右不过是做人情口妇,什么时候就被甩了还不知道呢。”

萧媛起身埋单离开,只剩下温梓言一人还坐在原来的位子上。咖啡早已凉透,傍晚时分,夕阳的余辉斜斜照进来,映得她半边脸庞诡异的紫红。

她终于抬眼望向窗外,下班时分,路人纷沓的脚步踩在斜长的影子上,每一个人都是行色匆匆。他们赶着回家,因为家中早有人在等着自己,可是她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是永远的面对一道冰冷孤寂的墙壁。他有多久没回家?他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共进晚餐?他们生疏得几乎连打招呼都变得像陌生人一样……他是在像她示威吗?因为迫于温家的势力而不得不低下头,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于是便频频和那些身份低贱的女明星们交往,来羞辱她吗?

夕阳余辉渐冷,她感到无力而苍白,只能用掌心深深的蒙住脸庞。

在法国,两个飘洋在外的孩子相依为命、守望相助的日子,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犹记得大冬天,大雪封路,便利店纷纷关门,他拿着一包泡面来与她分食,在那样大雪纷飞的夜晚,两人围着电磁炉哧溜哧溜的吸着面条,仿佛是世上最珍贵的美味,那时候她就想,一定要做他的妻子,为他学厨艺,每天晚上煮最温馨的晚餐给他吃。

可是她学会了煮饭,他已再也不会回家,每天晚上她总是孤零零的面对着一桌菜从热气腾腾到逐渐冰冷的过程,然后嚎叫一声,将全部都掀翻。

一颗心,被践踏至此,她仍不懂回头。

他是真的不爱她吧,所以忍心这样伤害她。可是她却没法接受这个事实,宁愿用仇恨蒙蔽自己,把所有的不满和怨恨都发泄在那个女人身上,她宁可欺骗自己:只要夏小北不在了,她就会幸福,只要那个女人不在了!

指甲深深戳入掌心,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终于在离开之前,做出了决定。

今天,是绍谦的生日。

夏小北起得很早,尽管一早就请了假,但仍习惯性的在八点睁开眼。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她换好衣服出门,打车到了她初来北京时住的那间绍谦的公寓。

她现在的房子是自己租住的,离上班的公司并不远,秦书兰本来也有意把绍谦在北京的几处公寓,让她随便捡一所,转到她名下。但是她拒绝了,她宁可把钥匙要来,每隔一段时间过去清扫一下,然后坐一整天。

每天住在留有绍谦气息的地方,她怕自己会被思念溺毙。

在去的路上,她先买了蛋糕和鲜花,还有一打啤酒,一起拎上楼去。打开门,她和往常一样,先换了拖鞋,然后将自己的鞋子放进抽屉式鞋柜里,和绍谦的鞋子并排摆放。

这个房子里的一切都没变,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成双成对,凝着往日他们的甜蜜气息,如今看来,只余了怅然。她把客厅的落地窗打开,让空气通透,然后开始动手清扫。

其实房间并没有落太多灰,得益于她每周末都会过来清扫。尽管如此,她还是把地板拖得澄亮,用抹布伸进角落里,把柜子的每一个缝隙都擦得干干净净。

做完清扫后,她伸了伸胳膊,舒了口气,将干净的台布扑好,摆上刚买的鲜花、蛋糕和啤酒。面对空旷的客厅,莞尔一笑:“绍谦,生日快乐。”

有风从客厅的落地窗轻轻吹进,抚起她耳边的发丝。客厅里很静,静得她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今年我差点又忘了你的生日,还好有人提醒我。以前总是你帮我庆生,今年由我亲自下厨,给你过生日。对了,我还有份大礼要送给你,保准让你惊喜。嗯……现在先保密。待会我就去买菜,噢,还要顺路去祖宅那里把你的东西拿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庆祝,好不好?”

她停了停,像是听到什么肯定,笑得眯起眼睛:“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出去一下,晚上就回来。”

她到雷家祖宅的时候,被告知秦书兰正巧出去,但已经吩咐了佣人带她上去,说但凡绍谦房里的东西,都可以由她任意带走。

佣人说:“老爷太太每天看着这些东西也是触景伤情,拿走也好。”

夏小北笑笑,其实这房间的东西也并不多,都是一些摆设和书本。佣人已经自觉的开始帮她收拾,她就自己四处寻找。

果然在床底下找到一只小纸箱,打开之后厚厚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其实都是些很旧的小玩意,一套跳棋,几本被翻到卷边的漫画,轻轻一抖掉出片干了的枫叶,用纸叠的头盔已经发黄了,最夸张的是还有包没开封的无花果丝!

夏小北想笑,不知是被灰尘呛到了还是怎么,一张嘴就咳嗽起来,竟然一发不可收拾,连眼泪都咳了出来。

佣人赶紧过来帮她拍着后背顺气,她好不容易止住了,抹着眼泪说:“真没用,吃了一鼻子灰。”

那佣人说:“这个也要装起来吗?你下去坐着吧,我叫人帮你送过去。”

夏小北点点头,走时想起什么,又返回头打开衣柜,将里面贴着的奖状一张张小心撕下来,压平整了才卷起来,说:“这个一起帮我装起来。”

那佣人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但并没有说什么就照做了。

离开时叫了雷家的司机送她。她淘了那么多旧东西回去,一时也没地方摆放,正好先搁在客厅里。倒是那些奖状,被她一张张拿出来,贴在客厅最显眼的墙上。

望着那些嘉奖的字样,她笑着说:“别人都不知道你有多好,但是我知道。”

洗手系上围裙,她开始下厨做菜。其实她会的菜色并不多,做了一条蒸鱼,一个炒时蔬,还有番茄蛋汤。将鱼取出来的时候,锅底的沸水滚动,不小心溅到手背上,顿时一滑,将汤汁撒了大半出去。

她倏的缩回手用力搓着,疼得咝咝直抽冷气。

看着汤汁尽去,干巴巴的蒸鱼,还有那一片狼藉的流理台,顿时更加泄气。

一边拿抹布抹着,一边苦笑:“你瞧我,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幸好还有蛋糕,要是菜不好吃的话就吃蛋糕吧。”

她擦流理台的速度越来越慢,手指仿佛只是无意识的动作着,“其实我学了很久,都不会挑螃蟹,每次去生鲜区,总是会被夹到手指,还有牛排,家里煎锅倒是有了,上回我在超市买的,售货员卖给我的时候说:这个锅底是特殊材料制的,最适合煎牛排了。

可是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卖日本神户牛排的……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讲究呢?”

她仿佛有点委屈,吸了吸鼻子,“你把我的胃也养刁了,现在倒好,你挥挥袖子走了,叫我每天看着煎锅空叹气……”

她说不再下去,迅速的收拾了流理台,将菜一一装盘,然后摆上碗筷,两副。

她特意把灯都关了,才打开蛋糕盒子,将蜡烛一一点燃,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颤动了两下,幽蓝的光圈像是眼影被眼泪化开了,浓浓的一圈。

她唱happybirthdaytou,很轻很轻的声音,仿佛是唱给自己听,客厅的那扇落地窗户一直开着,像是为了等待迎接某人。那微微的风吹来,烛光一直跳跃不定,在墙上映出黑糊糊一团影子,是她十指合实,潜心为他祈愿的样子。

“绍谦,祝你三十岁生日快乐。今年,想许个什么愿呢?”

她等了一会,细细的蜡烛被融化,蜡油缓缓流下,她终于忍不住说:“许个愿也磨磨蹭蹭的,算了,我帮你吹吧。”

她鼓起腮帮,一鼓作气吹灭了所有蜡烛,客厅里一下子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在那黑暗里,眼泪终于可以放肆的流下来。可是只是一瞬,她吸了下鼻子,努力的揩干净眼泪,然后在墙上摸到开关,重新打开灯。

她坐下来,对着虚空的对面:“又长了一岁,也要做爸爸了。对,你没听错,你要做爸爸了……呵呵,早上我跟你说的惊喜……绍谦,我有了我们的孩子呢,这就是今年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听到了,一定会很高兴吧……

“尝尝我做的菜吧。我为了蒸鱼,把手都烫伤了呢。”她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对面的空碗中,然后发呆一样怔怔看着那空空的椅子。过了好一会,她才说:“怎么不吃?不好吃吗?”于是夹起一块放进自己口中,微微蹙眉:“好象是咸了……太久没做,连你的口味都忘记了。”

她有点低落:“你总是不回来,我一个人吃大餐,吃和你在一起没吃过的好东西,成都小吃,你一定没吃过吧?你不知道我过得多好,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忘记你长的什么样子了。你走了,时间还是继续在过,我一个人继续上班,继续出差,继续过日子,什么都是继续的,什么都没有断。可是我一直想,一直想,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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