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1/2)
夏小北一整晚都思考着雷允泽的话,他一定是知道夏楠在哪里,为什么不让她立刻去见他呢?
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他提起夏楠时那冷清的样子,又不像是会和她抢孩子。
她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在枕头旁边嗡嗡闹着,她全然不觉。第二天天一亮,就立刻坐起来梳洗,早早的就赶到公司去了。
从没有哪一次,比今天更迫切的希望赶紧上班。她一定要问问清楚雷允泽,夏楠到底在哪儿。她甚至没有心思去挤地铁,出了门就招了辆出租车。
因为寰宇广场上是禁停的,所以出租车只能停在马路对面。她早就习惯了打车时穿过一条宽阔的主干道。这时候才刚过8点,上下班的人流还是希希朗朗,只有裹着大衣的门卫抱着胳膊来回的打瞌睡。
她刚付了钱,包包就震起来,她赶忙找出手机,一看,却是叶绍谦打来的。
他急得像只狂躁的狮子:“你怎么又不接电话?你知道我打了多少遍?”
她把手机拿远了一些,避开那危害耳膜的分贝,顺便瞄了眼,果然有十七条未接来电。
她抱着歉意:“对不起啊……昨晚手机一直放包里没听见……”
“你昨晚不是说加班吗?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了一整晚也没见你下来,后来我上去一问,人家说你早就走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她吐了吐舌头,撒谎被拆穿了:“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他叹了口气:“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怕你一个人在外面出事,一整晚都不接电话……你想急死我吗?”
她一边穿马路,一边一个劲的给他赔礼说不是。眼看着斑马线上的绿灯已经在闪烁,她不由的加快了脚步。这时,路对面的街心花园里,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小男孩蹦蹦跳跳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一下子怔在了原地,手里还捏着电话,那男孩似乎想回头,但他身边很快出现一个大人,推了他一把,男孩就快速的走掉了。
她顾不上多想,像只小箭一样就冲了过去。前方的指示灯早已跳成红色,两边的车辆都蠢蠢欲动的启动起来。
她毫无所觉,只是死死的盯着那男孩即将消失的背影,加快了步伐……
主干道上车流滚滚,她好像听到一声刺耳的鸣笛,等她茫然的转过头时,那叫嚣的大货车已经如庞然大物般在她面前,她来不及闪躲,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本能的拿双手挡在面前……
手机里传来“戛——”的一声古怪巨响。叶绍谦愣了一下,抓着手机叫了声:“小北……”
信号一直滋滋拉拉的,不甚清楚,他又叫了几声:“小北……小北……”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桌子上一支钢笔突然无风自动,嘭的一声滚到了地上。他的心,也紧跟着一沉。
医院的通道上,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和病人家属,消毒水的味道叫人很不舒服。
忽然,走廊尽头响起纷沓不齐的脚步声,大步大步的。
“滚开……都给我滚开!”那人像是失了控的野兽,挥开所有挡在前面的人,在静悄悄的医院走廊上刮起了一阵旋风。
他在外科手术室前抓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就拎起他的领子逼问:“她在哪?她在哪儿?”
他的样子可怕极了,攥着医生领子的手,青筋一鼓一鼓的跳出来,指骨发出阴森的咯吱咯吱声。
医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个她……”
“少给我装蒜!”他一拳头挥开文质彬彬的男医生,眼睛里似有两簇火苗跳动:“你们想把她怎么样?弄成植物人?还是终身残废?那个女人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不,十倍!你们给我治好她!听到没有!”
他一把又把向后栽去的医生拽了回来,一张面孔几乎扭曲,鼻息咻咻的,像只喷火的野兽。
医生被他一拳头揍得两眼发花,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幸好这时有人出来解救他。
同医院精神外科的戴医生突然出现,从后面抱住了这个精神失常的男人,一本正经的叫住他:“雷二!你别发疯了,她没事儿。”
他压根就不相信,一胳膊挥开戴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别骗我了!大姐当年什么样,她就想如法炮制,把夏小北也整成什么样?我告诉你,她在里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拆了这家医院!”
他一拳头砸在外科手术室的大门上,嘭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如困兽般的绝望愤怒让人看了即难受又想笑。戴维也冷下脸来,两手一撒,站在一边看着他说:“好啊,你拆啊,你拆了看谁还能救你的心头肉?”
他低低地咆哮一声,终于冷静下来。他跑得太快,汗水一滴一滴落下来,这个时段基本都是塞车,他扔了车子一路从外二环跑来,这样冷的天气,他的额头上全是涔涔的冷汗。
他平静下来,语气却更是冷得吓人,目光直指着戴维,说:“我不管秦书兰给你下了什么命令,你听着,她死,我死。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的口气是无比的认真,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他。戴维双手抱肩,盯着他看了一会,也很平静的告诉他:“雷二,你要信我,就给我老实待着。我他妈亲自给你女人包扎还不成吗?”
他最后一句底气十足的吼出来,顿时两人都有些喘息不定。
这时,走廊边上一间房里忽然探出个小脑袋,绒绒的头发顺在耳朵两侧,巴掌大的一张脸,有些苍白,还有些睡眠不足的阴影。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莫名:“请问……你们在吵什么?”
雷允泽猛地转头,一双眼睛红得要滴血,死死地盯着她,唯恐错过一丝一毫的样子。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外科手术室上亮着的红灯,她不是应该在手术室里吗?
她吓了一跳:“总裁……你怎么也来了?”
他根本不理睬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抓着她,那样子像是要捏碎她一样:“……你怎么样?伤到哪儿?”
他上上下下地盯着她看了好几遍,发现她站着好像不太稳,刚才也一直扶着墙壁,于是立刻问戴维:“她伤到哪儿了?”
戴维的脸色臭得发青,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脚踝处软组织拉伤。通俗点说,就是崴着脚了。至于会不会变成植物人,或者终身残废,暂时还不确定,建议留院再观察一天。”
他刻意把“植物人”和“终身残废”几个字咬得很重,似笑非笑的看着雷允泽。
夏小北吓坏了:“啊……没这么严重吧?”
戴维“哼”了声:“难说,后遗症。有我这神经外科主治大夫亲自看着你,你就在医院多待一天呗。”
刚才吼得厉害的雷允泽,这会子像只安静的小猫咪,只是一径的死死搂着她,手臂如铁箍一样紧,那样子像是要将她硬生生嵌进自己身体里去一样。
夏小北怯怯的推了他一下,他坚硬如铁,动都不动一下。四周都是杂沓的人声,嘈杂里只听到他粗重的呼吸,近在耳畔,又似遥在天涯。她其实刚才在里面隐隐约约听到他说什么“她死,我死”,但是又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这一刻,他离她这样近。她大约从没见过他这么紧张的样子,他捏得她手心都发痛了,可是她不敢说,或许这一刻,她才能第一次真正的认识这个人——雷允泽,她的上司。
这样一出闹剧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草草收场了。夏小北只是扭伤,包扎一下其实就可以出院了。戴维也许是为了激雷允泽,非要把夏小北留下来住院观察一天,雷允泽也不太放心,硬是把她按在病床上,办了住院手续。
后来戴维把这事原原本本的说给秦书兰听了一遍。秦书兰听完,良久才叹息了一声,问他:“你说我这做母亲的,还有什么意思?”
戴维沉默了一会,才说:“雷二也是关心则乱。看这样子,他对那女人,是动了真格的。”
秦书兰笑了笑,怔忪半晌,才说:“老二真是走火入魔了。竟然以为我……呵,想想真叫我难过。”
戴维知道大女儿的事情一直是雷家的禁忌,也不好多提,只安慰她道:“只是一场事故罢了,雷二迟早会明白过来。阿姨你也别多想了。”
夏小北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右手温热地被人握在手心,她动了下,叶绍谦立马惊醒过来,紧张地看着她:“你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
她早就发现他嘴角边起了个水泡,俊美无俦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瑕疵。一向是衣冠如新的他,黑发有一丝不听话的翘起来,大约是刚刚趴在她旁边睡了会,压折了。
她心里忽然就热热的,想起早上雷允泽抓着她时,自己心里小小的动摇,更觉得愧疚。手指在他掌心摩挲了几下,小声说:“对不起……我总是让你担心。”
他好看的眉头又皱起来,手掌贴着她细瘦的下巴,埋怨道:“我最不爱听你说这三个字。”他顿了下,突然笑起来:“不瑞换另外三个字说给我听听。”
她又羞又囧,一下子明白过来,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他乖乖的把耳朵凑过去,只听见她在耳畔吹起如兰,轻飘飘的三个字:“做梦吧……”
他眉毛倒竖,一下子把她按到枕头里:“坏丫头,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两个人在病床上打打闹闹的,她心里终于舒畅一些,挥了挥手说:“哎,我想吃你煮的大闸蟹了。你不知道我中午就吃了医院的盒饭,那真是……”
她露出不愿回想的痛苦表情,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刮着她的小鼻子:“躺在病床上了还想吃这么腥的东西?”
她指着被子那头强调:“我只是伤了脚!而且根本不用住院的啊,还不是你那个医生朋友……”
提起戴维她才想起白天他和雷允泽说话的口气,似乎两人早就认识。这个戴医生,竟然和雷允泽和叶绍谦两个人都这么熟,那会不会……
她心里陡然冒出个不详的预感,但是立刻又被她压下去,推着叶绍谦的背催促:“病人最大,快去啦!”
他拿她没法,只好安顿好她,说:“这么晚了超市也买不到好蟹了,等会你就将就下吧。”
她一个劲点头:“有的吃就行。”
支走叶绍谦,她把手机拿出来,在电话簿里已经翻到了雷允泽的名字,没见着夏楠,她心里还是不踏实。想到他早上那一双血红的眼睛,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按下拨出键。
她把手机丢在枕头下面,仰躺在病床上,一直盯着单调的天花板看。特护病房里静得出奇,门外面偶尔有人走动,很快又安静下来。
她没想到秦书兰也会来医院。
那时候她等得倦了,已经要睡着了,屋子里静静的,她捂着被子正要搭下眼皮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她以为是护士来检查,半梦半醒的说:“进来。”
那人的动作很轻,开门,走路都极为礼貌。夏小北听着声音觉得陌生,忽然坐起来,就见着雷允泽的妈妈站在她床边。
她想起一些在病床边被掐死的惊悚戏码,但一瞬间又把它拍回去。这太不靠谱。
秦书兰笑得很端庄,事实上她一直这么笑着,不管在她的对面的人有多讨厌。
她隔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客气的掀被子就要下来:“秦女士,您怎么来了……快,快请坐。”
她疏淡有力的按住了夏小北,把手里的水果和花束放下:“听说你出了车祸,所以过来看看。夏小姐,还好吧,伤着哪了?”
她简直受宠若惊,忙摆手说:“没有,没有,就是崴了脚,他们不放心,非得让我住院。”为了证明她是真没事了,还非要站起来歪歪扭扭的走两步给她看。
秦书兰忍不住笑了:“这就好,允泽那孩子也该放心了。”
她话一说完,夏小北的脸色就僵住了。半晌默不作声的又坐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