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公子鸣州
马车稳稳前行,自上车后玄鸣州便一直闭目养神,他不说话月落也乐得自在,一个人趴在窗口看向外面的街道。
正直闹市,街上人多,马车又行的不慢,但因路上行人避的及时,竟是意外的是没有造成拥堵。
月落突然一笑。
“怎么了”,玄鸣州睁开眼语气温和的问道。
“没什么”,月落笑着摇摇头,“就是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一只狐狸罢了”。
“狐狸?”玄鸣州不解。
“王爷的马车气派非凡,百姓见之无不让路而行,月落得享方便,岂不就成了一只仰仗王爷威风的狐狸?”月落笑意盎然的解释道。
玄鸣州愣了一瞬,明白过来,抚掌大笑道,“狐假虎威!
哈哈,有趣,实在有趣。”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有趣,眉眼真正弯成了月牙的弧度。
月落被他明亮的笑容晃花了眼,直愣愣的定在了原处。
自她入东岐后,见到过各种各样的笑:谄媚的,阴险的,阳奉阴违的,小心翼翼的……却没有一个这样的笑,如三月春风般温润,又如六月骄阳般耀眼。
就连她自己,也好久没这样笑过了啊。
月落收回视线,却发现对面的十七爷也在看她。
两人目光相对,各自闹了个大红脸。
为了掩饰尴尬月落只得闭上眼靠着车壁装睡,却意外的露出一小节绯红的耳垂。
玄鸣州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继续闭目养神,只是嘴角挂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也许是在东宫与佟佳氏那些人虚与委蛇真的累着了,月落靠着车壁装着装着还真的睡着了,只是睡不安稳。
半梦半醒的感觉到车子渐渐地慢了下来,又迷迷糊糊的听见十七爷温润的声音。
“怎么回事?”
“是皇兄?”
“哦。”
月落立时睡意全无,见十七爷还在与人说话,她便撩起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一排排手执兵器身披甲胄的士兵从车前经过,月落一时不察被士兵们脚下带起的阵阵灰尘给呛的咳了起来。
“咳咳咳……”于是整个车厢都充满了她的咳嗽声,因着咳嗽要牵连的身体部位有许多,月落只觉得自己脚上伤口上的血似乎流的更加欢快了。
修长如玉般的手递过来一只碧玉的茶杯,凉水入喉减轻了异物带来的不适感,月落抬头冲递茶的人感激的一笑,“多谢王爷。”
玄鸣州极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空了的茶杯,淡淡道,“无碍。”
他的指尖拂过时带着微微的凉意,月落却并没有心思在意。
她满脑子都是方才路过的一群兵士,可眼下并非战事如何会有如此大的调动,当下她便把心中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王爷,方才是城门换防吗,怎么过去那么多士兵?”
“哦,这倒不是”,玄鸣州微微蹙起眉头,为他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形象平添了几分忧郁的气质,他缓缓道,“是封城令。”
“封城令?”月落大惊,却听他似叹非叹道,“封城令一下算是彻底将那些从徐州逃难来的百姓挡在了都城外,那些难民千里迢迢背井离乡赶赴京城却被拒之门外,这让黎民百姓的心里怎么想。”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同情,又夹杂着无奈。
如今皇上称病太子监国,虽是亲皇兄,可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他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又能说什么呢。
封城令?
封城令!
月落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封城令一下算是彻底打乱了她一开始的布局,难民不能进京,民意便不能上达,难道她一开始的努力全都是白费?
难道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剥削民脂民膏的许谦继续为祸民生?
月落的脑子里早就乱成一团,就连是怎么回的落月楼也完全不知。
封城令一下,她的计划也只能暂时搁置,正是月落头疼之际,落月楼却迎来了一个更令她头疼的人。
月落看着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京兆尹齐运来齐大人,只觉得脚疼头疼全身疼。
“阁主啊,您就发发慈悲救救下官吧!
右相他明令下官十天之内彻查云隐寺杀人案,否则就提头来见。
这谁不知道明相大人都发话了,难保就是皇上的意思。
这都过了五天了,下官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才求到阁主您的门下来啊。”说完他哭的更加伤心了。
月落只觉得好笑,但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齐大人,我解忧阁一向不参与朝中事,您让在下如何为您破例呢?”
齐运来一听似是觉得她话中有所松动,更是加紧力度劝说,“阁主啊,这怎么能算是朝中事呢”,说到这他又伤心起来,“阁主您也知道这京城的流言传的是有多快,这才几天什么怪力乱神的说法都传出来了,京畿现在是民心惶恐,若是再有哪个柬议大夫参上下官一笔,那下官可真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啊。
阁主您一定要救救下官啊!”
月落见他也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反正动作神态拿捏的还挺像那么回事,不过至于这个案子么,她悠悠道,“既然如此,想必齐大人也知道解忧阁的规矩……”
不等月落说完,齐运来立马道,“懂懂懂,不知阁主有什么要求,在下就算倾家荡产也一定满足。”
月落再次悠悠道,“解忧阁一向公允,不多不少,黄金百两即可。”
黄金百两!
齐运来一听,张口便想说你怎么不去抢,可话到嘴边也得给生生的咽下去。
在自己的小命和黄白之物之间,孰轻孰重他还是掂量的出来的。
这钱没有了还可以再捞,若是这命都没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想到这里,他一狠心一咬牙道,“成!
那在下这就回去,待整理好与此案相关的一应卷宗和酬谢后便立马给您送来。”
月落微微笑道,“齐大人慢走。”
齐运来刚走,玉妍和捧着给月落换药的盘子的玉珠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行了礼后,玉珠便嘟囔道,“齐大人的这个甩手掌柜倒是当的舒坦,月娘也真是好心。”
“谁都知道齐运来是个铁公鸡,还是月娘有本事能从铁公鸡身上拔毛。”玉妍倒不在意这些,她只要知道又有钱入账就好。
“钱固然重要,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不是,齐运来又不蠢,自然拎得清。”
玉珠下手也没个轻重,上药时月落疼的“嘶”了一声,对着正给她上药的玉珠嗔怪道,“轻点。”
玉珠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哦,对了”月落对着一旁的玉妍道,“待会儿由你去接待齐运来的人,那些黄金也分出去,给那些从徐州逃难来的百姓们布衣施粥。”
玉妍一听,虽然对于已经到嘴的黄金又飞了的这件事有些可惜,但到底是一件积德积福、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她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徐州赈灾时月娘用的是太子的名义做的好事,那这一次又是以谁的名义呢?”
月落沉吟了一会儿,当日以太子名义行善,一则是为了行事方便,二则她也有借机结交太子的想法,当然她也的确成功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然而在与太子这几次为数不多的接触中,她已经知道她与太子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太子只想坐稳储君之位,并无天下大志,就算登基之后采用的对外政策也多半是与西泾结盟,那么这就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道不同不相为谋,太子之路怕是行不通了,只是目前她还不能和太子撕破脸罢了。
“不”她摇头,“这一次就用我们落月楼自己的名义。
再说我都已经去参加过东宫的宴会了,落月楼在别人眼里多多少少也和太子有些干系,怎么说也会行个方便,再者还可以给我们落月楼塑造一个致力慈善的良好的形象。”
玉妍点头称是。
她对月娘一直是无条件服从的,在她的眼中月娘年纪虽小,可目光长远之处却比那些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要强上许多。
月落有些疲累的闭上眼,看似养神实则却是在整理心中的线索,毕竟短短几天就发生了太多事,让一向运筹帷幄的她都有些应接不暇:徐州饥荒难民上京,地方官员被杀,户部贪墨案,宸王还朝接着便是兵权被夺,还有云隐寺命案……等等的这些让她隐约感到它们似乎相互关联着,可又说不清这其中的具体联系之处。
正是她头疼之际,却听到玉珠的自言自语,“齐大人也是好本事,竟然还能在这个时候想到咱们解忧阁,不过也是,毕竟现在这个局势下只有咱们能救他了。”
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月落忽地睁开眼睛接着她的话道,“可是他竟然能够找到我,并向我诉忧。”
“对啊”,玉妍惊道,齐运来这么做真的是太精了,但是根据她对京城官员们生平信息的掌握,单凭这个齐大人的智商是断断不能想到这个主意的,怕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月落当然也想的到这一层,她的后背隐隐有些发凉,她感觉到似乎有一只手在暗暗推动着这些事件的发展,就连她自己也被这个人算了进去,可是她却无法看清这个人的最终目的。
这时一个婢女进来禀报道,“信掌柜让我来禀报楼主,齐运来带着东西来了。”
月落点点头挥退婢女,对玉妍道,“你去吧,记住问清楚是谁给他出的这个主意,还有管他要一份出城令,他若是问起来你就搪塞过去,只是万不能让他知道落月楼和解忧阁之间的联系”,她想了想又道,“我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这点小事也算不得什么。”
玉妍领命而去。
月落疲惫的靠在靠垫上,玉珠知她心烦也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偌大的屋子就只剩下了月落一人。
自东宫回来后,那边隔三岔五的就会派人送来一些小玩意儿,有的名贵如前朝宫廷画师张显道的真迹,也有的只是一些精巧摆件,不过这些东西都被月落给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然而太子也未见恼怒,仍旧不停地送,月落也就只好不停的退。
岐王爷也遣人来问候过,不过令她最为不解的是宸王,那日从东宫回来以后,宸王爷遣人送来一瓶金疮药,月落虽说心下赧然,自己脚上的伤口竟被他看到了,可就算如此他何必要多此一举,装作没有看见,不是更加符合彼此身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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