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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送灵失败(1/2)

我到家时,姨夫在院子里愁眉苦脸,看见我回来,上来捏捏我脖子。

“云逸,快去屋里看,给你买了啥好吃的。”

姨夫对我很好,直到现在我也很念这份情。

我赶紧跑去屋里找吃的,只见姨妈脸色蜡黄,躺在炕上,有气无力的说道,“云逸,你咋玩到现在才回来?

以后可再不敢了,你看你连个家都没有,你妈和你爸为了给你建个家出去打工挣钱,你奶又不疼你,你一定要听你外婆话,知道了没有。”

我的心思完全在吃嘴上,哼哼唧唧应付下,拆开一包虾条啃了起来。

说着,姨夫和外婆都进来,姨夫手里拿着报纸,外婆端着炖好的鸡蛋,“红梅,来,起来把这碗鸡蛋喝了。”

“妈,你不管,我睡一会儿就好了,现在吃不下。”

“硬撑着吃点,吃了给你‘送送’,你人就轻松了。”姨妈起身吃了两口,哇哇吐了出来。

姨夫赶紧接过碗放在桌上。

“云逸,去给你姨妈把手巾拿来。”我放下虾条,去脸盆架子取来毛巾,姨夫帮姨妈擦了擦嘴,又轻轻让躺下。

外婆脸色也不好,对姨夫说,给‘送送’(送灵的意思)吧。

说着,把旁边的报纸铺在炕边叠成‘鸡毛符’(鸡毛符又名插立符,是送灵的一种手法,需要把报纸叠成像鸡毛一样,寓意:鸡毛符,飞上天,鬼神缠身不叫唤,鸡毛符,送鬼灵,顺顺当当向前行。)然后将筛箩(农村用来筛面粉的,周围用竹子围成,中间蒙上一层纱布,和刺绣用的针箩很像)扣在姨妈头上,再将一条红内裤铺在上面,外婆端起老烟枪,姨夫准备用打火机点,被外婆拒绝,火柴匣掏出一根火柴,噗嗤划着,吸巴吸巴两口,吐在筛箩上,火柴并没有灭,接着点燃叠好了鸡毛符,在筛箩上左三圈又三圈,嘴里唱着,“你哪里来的哪里去,好好当当一直去,路过黄泉不回头,一路走到孟婆桥。”

突然间,火势猛然增大,顺着房梁飞上去,姨夫大惊,恐怕点燃房子,那会儿都是土木结构。

外婆也着了急,还没将剩下的鸡毛符烧完,将两根筷子一下栽进已经准备好的水碗中,筷子根本立不住,就在筷子要倒的时候,外婆一巴掌将筷子打飞出去。

送灵失败。

活了大半辈子的外婆知道,这是缠上不肯走,有了大麻烦。

姨妈迷迷糊糊对外婆说,“妈,咱炕边站了两个人。”

外婆大惊,转过身对我说道,“云逸,你先去你大舅家。”

大舅不是外婆亲生的,他是当年从河南逃荒到外婆家,外公看他可怜就收为养子,结婚后就自己盖了房子,过自己的日子。

我还未出门,姨妈又说道,“妈,咱门口还有一个挡着不让走。”

外婆一辈子迷信,立马叫住我,“云逸,你去把你爸爷(外祖父)叫来。”

外婆和外祖父不和,到外祖父死都是指指点点,做饭也不给外祖父吃,也不让我去,老死不相往来。

呵呵,或许是天道轮回吧,外婆现在也遭受到自己儿媳加倍的对待。

外祖父一直都住在窑洞里,外婆住在正房,小舅住在偏房。

可这个节骨眼,自己女儿火烧眉毛。

毕竟外祖父年轻时是跑马的,见识广,知道这种事情怎样处理。

姨妈说完就开始狂吐不止,伴随着高烧,人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我去窑洞里喊外祖父,“爸爷,爸爷,我外婆叫你呢。”

进了窑洞,看见外祖父正在火盆里给自己下挂面。

外祖父这个人一辈子很讲究,年轻时候抽大烟,后来家道中落,但一直都是挂面,白馍,大罐茶。

外祖父一听,是外婆叫他,心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云逸,你婆叫我干啥?”

“我姨妈一阵子病大的不行了。”

外祖父一听,骂道,“这死婆娘,娃娃病大了都不给我说,我还以为你们在房里吃饭。”说着,把挂面放在一旁,拎着我的手,“走,去看看。”

等到了房间时,姨妈已经开始抽搐。

外祖父当机立断,“永宏,你去医院叫老张,云逸,走,咱俩去叫人。”

“你们去哪叫人?”外婆不饶。

外祖父小事不和外婆计较,大事可不含糊,“你在家把娃娃照顾好。”

出了院门,摸摸我的头,“云逸,你跑的快,你赶紧去敬老院找赵海龙,就说我找他有急事,赶紧去,晚上我带你去供销社买麻花。”

“我不爱吃麻花,我要吃奶糖。”

“行行行,奶糖就奶糖。”

一听是找赵海龙,心里突然有种小大人的愉悦感,虽说是受到一瓶罐头的诱惑,内心还没承认,但在赵海龙心里,我就是他徒弟,徒弟求师父帮忙,哪有不帮的。

就算没有外祖父,我也能请来,越想越觉得自己本事越大。

再说赵老头现在肯定没在敬老院,一定在供销社门口看人家下棋。

撒丫子跑出去,绕过敬老院直接跑去供销社。

果不其然,老头在那杀的血流成河。

下棋的是供销社老板,老头正在给当参谋,供销社老板不听老头话,连输三把,他还火上浇油说人家是臭棋篓子,气的供销社老板一脚把棋子踢飞,不玩了。

对手正好是供电站的老刘,供销社老板是他外甥,满脸通红很是尴尬。

旁边人打趣道,“你当娃他舅,就不知道让你外甥赢一把,你小心你外甥今年过年在你门上不来了。”惹得一群老婆子老汉哄堂大笑。

供销社老板的老婆气的追着丈夫骂,“你球本事不行,就不要下棋,下了棋还输不起,你先人的脸让你丢到尻子里去。”

老头站在人群队里,喋喋不休,“自己是个臭棋篓子,还不听我参谋,刚才要是破你四象,你有个啥棋?

你说,你有个啥棋。”指着供电站老刘,老刘本就很尴尬,只能嘿嘿苦笑。

等我到跟前时,老头做好架势要亲自上。

我在后面挠了老头一下。

“老头,我爸爷找你有事。”

老头还不想走,好不容易争到一把机会,“啥事?

不急的话明天说。”

我跑的气喘吁吁,“我爸爷说是急事,让你赶紧到我屋里来。”

迟疑两秒钟。

不舍的把位置交给别人,“你们耍,我有事先走了。

好好把他杀两把。”

等我和老头返回走到敬老院时,外祖父正在坡上眺望,看我们来了,拄着拐棍撵下来。

老头和外祖父年龄一般大,但外祖父看起来特别沧桑,腰背佝偻,胡子一把长,拄着拐杖走路颤颤巍巍。

“蛋娃,你不下来了,你往回走,我就来了。”老头朝坡上喊道。

哎,蛋娃是谁?

这才知道,蛋娃是外祖父的小名。

之后我老是在外祖父前叫蛋娃,气的外祖父老是骂道,“小挨球滴,学好的不行,学坏咋这么快?”

天色已经暗下,家家炕眼门燃起浓浓青烟。

外婆家挤满人,大舅和几个表舅都来家里看望姨妈,屋内七嘴八舌说什么都有。

三外公也拄着拐杖,弯着腰蹒跚而来。

我们路过三外公家门口时,他刚好出来。

看见同行的赵海龙,语气略涩,对外祖父小声说道,“伯伯,你咋把他请来了?”仿佛对老头有很大意见。

外祖父接过三外公递过来的烟卷,“只要能救我孙女,管他谁是谁。”这句话相当霸气。

老头年龄可比三外公大的多,他并没有理会三外公,拽着我超过三外公和外祖父,先到达外婆家。

三外公还在后面喊叫,“云逸,你回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老头却没有松手的意思,拉着我向前走去。

三外公有些急眼,“嗨,伯伯,他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哪还有什么时间扯这些,快跟我回去看看红梅吧。”

外婆家院子前,种着四棵大柳树,柳树足足需要两个人合围,晚上老远看起来,仿佛四个巨人一般,外婆家经常把牛栓在这里。

外婆家的大黄在外面浪够了,回到家院门并没有进窝,而是做出挑衅的姿态,冲着院子里不紧不慢的吼着。

老头走到柳树前突然停下,“紧咬人,慢咬神,不紧不慢咬鬼魂,云逸,我们进不去,门口守了一个,先等一会儿。”

院灯开着,飞蛾在灯下拼命撞着灯泡,砰砰作响,几条壁虎顺着砖头墙窜来窜去。

可是,门口什么也没有,我不知道老头什么意思。

老头站在柳树下看了足足有三分钟,外祖父和三外公此刻也走到跟前。

外祖父记得冒汗,“我说海娃,你咋还站着看啥,我是让你帮忙的。”外祖父有些急了。

“老张在里面。”

说也奇怪,老头并没进屋,他是咋知道老张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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