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大仇得报

十五年前的炎炎夏日。

毒竺西北角荒郊僻野的一处石窟。

正有两个身着绛紫长裙、露出两肘之人身处其中。

一个是身材娇瘦、皮肤粗糙泛黑的年轻女子，蓬头垢面地盘坐于石窟中央。

另一个是头顶比丘戒的中年僧人，双手合十、满脸苦色地看着年轻女子。

似乎在脑海中回想着约是一年前初见对方的模样。

彼时，年轻女子尽管风尘仆仆而来，皮肤还未经日灼风蚀沙侵，梳洗一番仍颇为清丽可人，绝不像如今这般比起毒竺路边随处可见的乞儿来得狼狈。

尤其是女子手上脚上身上还有一个个新近刻写出来的梵文印记。

那每个梵文不到半个巴掌大小，均是用刻刀一笔一画慢慢在皮肤上刻下的。

女子身上的大部分梵文都是由她自己刻写的。

若非仇恨，她已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

“大伯放心吧，这摩诃无量炼体大法即便不成也要不了我的小命，要是成了，回到中州，一来我更能打了，也更耐打了，岂不是双重保障？

“而且三十年也不短了，三十年后我早到了年老色衰的年纪，脸上不知都多了多少皱纹。

妖娆女子马上又问道：“那那个《浴火焚天功》有没有问题？”

“咳咳。”长发女子脸上终于露出些许尴尬神色，却又犟着嘴说道，“这不是确认你没有外出吗？”

中年僧人目中满是不忍之色，含在嘴中多时的话一股脑倾吐出来。

小楠对着中年僧人淡淡一笑。

石窟内的女子则三天三夜油盐未进。

若非仇恨，她不可能靠着两条腿，跨越万水千山来到异国他乡。

联想到这些，中年僧人的视线一时变得极为朦胧，双唇翕动，却良久无声。

“今后要是急着突破，要能寻门高深的木系功法来，不需花费太多时日，便能让木、火两系功法齐头并进，同时快速突破上层境界。”

石窟内不见日光。

说道：“可以寻下中州武林中有哪些较为高深上乘的木属功法，再探查下得手的难易程度。”

他只好在两个人的沉默中退出静室，让女子好生安歇。

西江郡紫菩提山婆娑殿。

霍楠道：“我只是好奇，你见到我的真容，似乎没有多少吃惊的样子。”

谢飞也笑了笑道：“你在听澜小筑说书时我便去看过，不止一回。再说了我虽不如你聪明，但从蛛丝马迹中总也能发现你的狐狸尾巴。”

一出门他便看到一名肤色古铜、身姿妖娆的女子迎了上来。

五天后，她完成了自己能刻写的拢共八十个梵文。

世间之人为了活下去，谁人没有苦楚与疼痛？

只是形式不一罢了。

这些问题她自然曾一次次、一天天、一夜夜地问过自己，可最后她得到的答案便只有两个字。

小楠口中的大伯闻言回头看了眼石窟外。

黑袍僧人听言沉默。

长发女子点点头，拿过床头的笑脸弥勒面具重新戴上。

中年僧人合十的双手突然紧紧抱拳。

因为这实在是他也想不到的事。

“女人总是爱美的，要是再活久些，我怕老到都不敢去照镜子，而倘若大仇早些得报……我至少能好好享受下不算太老的余生。”

那药只是止血药。

仇恨是她过完今天、迎接明日的支撑。

再往石窟中探头张望。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于添残留于世间的金丝笼冠上。

富丽堂皇的一间静室之内。

听到背后之人的声音，冷静地回答道：“想好了。”

最后二十八个背上的梵文，便是由中年僧人一日内刻完的。

长发女子也在面具下轻叹着气，说道：“世事无常，我也绝没想到当年一个大字不识的厨师过了这么些年，竟生出那么多心眼，还能爬得那么高，要走到他面前，何其难也。”

终于结束了……

三日后，她每天能刻写二十个梵文。

至于是否有苦楚与疼痛？

黑袍僧人沉着脸道：“所以，这就是你明悟的结果？差点走火入魔，更因《玉莲功》散尽，丹田内府空空如也，径直昏迷不醒？”

黑袍僧人叹气道：“你还是太急了。”

三天三夜后，中年僧人再往石窟中看去。

——仇恨！

若非仇恨，她此刻或许正在家中，父母亲朋面前，卖力地演戏唱曲。

“《玉莲功》虽然是门不错的木系功法，但上限摆在那，当初只因有水属《婆娑经》打底，练起来事半功倍，能在最短时间内充盈内力才练的，迟早得寻门高深功法来做替代。

很难想象这样一副单薄的身躯上，刻有足足一百单八个血字梵文。

妖娆女子目光关切地说道：“帮主没事吧？”

黑袍僧人一下子被气得脾气全无，只能苦口婆心道：“你也知道《浴火焚天功》很容易自伤，要是我晚来个把时辰，你至少得丢掉三两年阳寿，下次没有我在旁守着，不许修炼这功法。”

床榻上长发遮脸的女子没有半点认错之意，只是很认真地做着解释。

小楠道：“呵，大伯别担心，这点儿皮肉小伤碍不着事的，事后坚持涂抹膏药，花费个几年时间，我不信不能恢复如初，再不行回到中州总有办法。”

还未开口便已听谢飞道：“他也算是我的仇人，说来，倒是我该感谢你。”

霍楠却只是笑了笑。

五年前。

十五年前下放的双拳，重新在他身前合十。

“再真不过。”

中年僧人泪流满面，双手再不合十，垂在双腿边紧握成拳！

……

他对着走近的谢飞、姜逸尘和冷魅三人一一行礼，表示感谢。

“眼下正是搞乱九州四海的好时机，没有太多心思和时间去强练第四门内功，万一出了岔子恐怕会当场暴毙，我就寻思着把木属功法散去，先试着扛过水火不容的难关，再看看后续。

好半晌，中年僧人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说道：“小楠，你真的想好了吗？”

一位黑袍僧人为床榻上面容憔悴的女子渡送气机，疗完伤气鼓鼓地站起身。

被唤作小楠的年轻女子努力调整着状态，静待日正当中之时。

见黑袍僧人抬脚远去，又忙追在其身后问道：“那帮主还需要什么吗？”

日正当头。

只见石窟岩壁上，每个梵文都闪着耀目的金光！

守到了红日西斜，天色渐暗。

……

……

初时她一天只能刻七八个字。

“你本天赋异禀，来到这不到一年功夫，从未接触过的梵文经法已能铭记在心，《婆娑诃》一下子就学到了七重境，不出十年定能成为顶尖高手，回到中州自然难逢敌手，要取谁性命，不说轻而易举，也不至于太难，何苦如此为难自己，何苦如此激进？”

石窟外无有阴影。

懊恼自己这些天究竟撞了什么邪，造了什么孽，让好好一个女孩儿变得如此体无完肤，走上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