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降者未必生(1/2)
“请降?”
拱辰子看了手中骨梭一眼,面容冷峻,望向矮小驼背的归有德:“清河府君杀了我玉霄宗门人,此仇深如渊海,岂能就此罢休?
!”
归有德谦恭非常:“府君早已数年不理俗务,当初杀害贵派门人,乃是水府之中几位不肖子弟擅自妄为,绝非府君之意。
可即便如此,府君也深感管教无方,于是先前亲手处置了犯事子弟,尸身也交给几位仙长验看。”
“你们以为几颗泥鳅脑袋就能抵罪吗?
!”拱辰子怒斥道:“我玉霄宗栽培出一名弟子传人,耗费多少心血?
而且你们这帮妖邪为祸清河上下,勒索百姓以取供奉,否则便要兴起洪水。
如此罪孽,天理难容!”
归有德连连解释:“府君便是自知罪孽深重,纵然舍了这残躯贱命,也远不足以偿还。
因此遣小人前来告罪请降,愿从今往后在仙长座下做一小小护法,以表忏悔之意。”
“笑话!”拱辰子怒极反笑:“杀害我等门人,为祸乡里多年,早不降、晚不降,偏偏被我们重创之后才肯请降。
如此畏威而不怀德,还谈什么忏悔?
居然妄想做我等护法?
如你们这等妖孽,也配做仙家护法?
!”
一通怒骂,归有德几乎要变回原身伏地龟缩了,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家府君保不住性命,自己恐怕也要一同陪葬,求生本能促使着他赶紧说:
“仙长容禀!
我家府君请降之意并非空口无凭,如今正有一伙妖邪抵达下游白石滩,他们正要前来支援我家府君,并且意图暗袭几位仙长!”
此言一出,拱辰子三人果然脸色微变,但语气仍是不改:“哼!
妖邪之辈,纵有千万之数,也非是我玉霄天雷一合之敌!”
“几位仙长切莫小觑那帮妖邪!”归有德鼓动唇舌:“他们占据了东边一处鬼市,招聚了诸多鬼物。
而逍遥洞主也是华胥国当年八洞游仙的余孽,法力高深。
传闻他还勾结了玄冥国的盐池神女,那也是一位鬼道高人,喜食脑髓,常用童女鲜血沐浴以保容颜不改,恶行滔天。
他们声称是来支援我家府君,但恐怕是打算趁机侵吞水府、掠夺奇珍财帛。
而且我家府君麾下还有一众卷属,府君若死,便无人能制,或是四散奔逃,或是投入其他妖邪门下,如此恐怕为祸更大!
我家府君便是明白此事,愿以清河水府上下,投效仙长,不止是求托身庇护,更是希望从此改邪归正!”
“妖邪诡诈之语,骗得了谁?”拱辰子表面不信,私下则与同门传音暗语起来:
“你们觉得此妖所言是否可信?”
一位同门回道:“我确实感应到东边有阴邪之气汇集,
只是当今世道浊气流行,没法确认真有妖邪大量聚集。”
另一位同门说:“我可以去白石滩附近探查一番。
若是妖邪数目众多,难以掩藏踪迹。”
拱辰子则说:“有妖邪前来支援清河府君不足为奇,可他自称要请降一事,只怕有诈。”
“清河水府汇集八百里山川之力,守御阵式一时难以攻破,此刻请降,确实不太寻常。”
“莫非清河府君打算与新到的妖邪里应外合,将我们围困在此?”
拱辰子皱眉说:“如果是这么盘算,又何必派人传话告知?”
“这帮妖邪用心难测,清河府君如果真心归顺,也不该是援军到来才派人请降。”
“倒不如说,为何援军此刻才来到?
从清河府君被我们重创、逃入水府闭门坚守,至今已有数月。
这段日子里逃离水府的妖物也不少,如果真的叫来援军,也不会拖延至今才到。”
拱辰子也说:“这就是我困惑之处,我们借三衡律仪,每隔几日便行法召雷,轰击水府禁制,让那清河府君不得清静、伤势难愈。
如果真的请来妖邪援军,那早就该到了,延宕至今,说不定前来支援的妖邪,也没安什么好心思。”
“莫非清河府君真的打算归降?”
“万一这又是清河府君的阴谋算计呢?
以请降为名,诱使我们去白石滩对付前来支援的妖邪,他好借此脱身逃跑。”
“可眼下看来,清河水府一时间无法攻克。
白石滩那伙妖邪如果前来,只怕变数大增。”
拱辰子思量许久,然后说:“要派人去白石滩查探一番,无论妖邪数目多寡,都要设想应对之策。”
“我亲自去一趟。”一位同门说:“不过要是妖邪太多,你打算怎么办?
真的接受清河府君的请降么?”
“此事不是我们三人能够决断的。”拱辰子言道:“我打算与含元子掌门联络,向他讨教下一步该怎么做。”
“如此也好。”
做下决定,其中一位玉霄宗长老飞身离去,拱辰子指着归有德说:“你说的话,我们已经派人去核实,在明确妖邪动向之前,你就留在此地,不准离开。”
“理应如此。”归有德松了一口气,对方肯去了解实情,总比听也不听直接杀死自己要好。
至于府君请降一事,就不是归有德能够改变的了,希望这些修仙之人真能饶过自己一命。
让另一位同门牢牢看住归有德,拱辰子来到无人处取出三衡律仪,这件法宝形似罗盘,表面上日月星三光各自缓缓运转,瞧上一眼,便能让人生出苍穹尽收眼底的感觉。
若是过于专注观察,心神很可能会被三光运转所摄,陷入鸿蒙之中,无法自拔。
拱辰子很清楚这件法宝是何等神妙非凡,比起连天铁障阵枢之器的名头,勾招三光、接引飞升,才是三衡律仪最高明的妙用。
以至于当初拱辰子接过这件仙家法宝时,手脚都是一阵阵地发软,唯恐自己处置稍有不当。
玉霄宗和上景宗之间彼此交好已有千年岁月,两家尊长弟子也时常往来,印证术法、共论仙道,因此拱辰子才能知晓,三衡律仪关乎上景宗传承,分量之重,可比山岳。
然而就是这么一件堪比镇山之器的法宝,掌门含元子居然借给了拱辰子,明明自己最初只是想请上景宗几位同道相助报仇。
“拱辰子道友,找我又有何事啊?”
仪盘转动,三光结形,浮现含元子身影,一副悠游山林、闲听松风的模样。
“晚辈冒犯了。”拱辰子从未看清含元子的修为,但隐约猜到此人境界高绝,哪怕不同师承宗门不会强论辈分,可面对含元子,拱辰子还是会执弟子礼数。
简单陈述眼下情形,拱辰子最后说:“我怀疑这位清河府君用心不纯,尽管他有意请降,但也只是慑于一时伤重势弱。
此等妖物一旦恢复元气,定然会生悖逆之意,难以收服。”
“所以你来问我如何处置?”含元子见拱辰子点头称是,于是说:“那我就要说些难听的话了――如今玉霄宗远非昔日鼎盛,清河府君以水府上下群妖投效归顺,你等以小御大,未来必生变数。
清河府君悖逆作乱尚属小事,就怕玉霄宗反受妖氛所染,不复清正气象。”
拱辰子听到这话,也是暗暗警惕,他坦然道:“多谢前辈指点,此事我的确未曾料到。
妖物最是奸猾狡诈,晚辈险些便要落入算计。”
含元子却摆手说:“非也,我辈修仙悟道,为求长生逍遥,不必以族类出身强论是非善恶。
尘世凡人当中,伪饰诡诈之流又何曾少过?
作为过来人,我也明白,宗门之内风气如何,不是全看你我这些尊长。
倘若弟子门人俱是流湎俗情、驰骋尘劳,那整个宗门也谈不上修真向道,甚至连尊长也会受到牵累。”
“晚辈……明白了。”拱辰子不太敢应话,他听得出来,含元子这或许是在抱怨四仙公令上景宗大举涉世。
如此看来,出借三衡律仪这件事,恐怕还有几分外人难测的深意。
“那不知晚辈该怎么做?”拱辰子赶紧问道:“如果真有大批妖邪驰援清河府君,而我们又不接受请降,恐怕攻守之势便要逆转。
我等恐怕难以逃脱,连三衡律仪也要落入妖邪之手。”
“你们不用替我挂心三衡律仪,我只要稍动念头便能将其收回。”含元子抬手掐算片刻,三衡律仪也在来回转动,好似在配合推演。
片刻之后,含元子才说:“嗯,看来白石滩那边果然有大批妖邪,声势还不小呢。”
拱辰子闻言暗惊,含元子此刻应该身处天城山,远在数千里之外,居然能清楚感应到远方妖邪动向,而自己近在迟尺,却是被浊气阻隔,对白石滩方向所知寥寥。
如此可见,两人修为境界有如霄壤之别,只怕玉霄宗过去殒落的那些前辈尊长,也没有人能与含元子相提并论。
“奇怪。”含元子掐算中途停顿下来,喃喃自语:“这是哪来的一股气数?
莫非又是……”
“前辈,发生何事?”拱辰子连忙问。
含元子停下推演,说道:“你可以答应请降一事。”
拱辰子不解:“真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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