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兜兜转转，你这条路还是走向极端歧途。”

如果按照长安留给陛下的信笺来看，他确定不飞升就会兵解，仿佛认命一般。

女王被生擒啊！

！

而修行者更是感受到一种绝望。

她仿佛困在笼中的猛兽，暴跳如雷，狂撕乱咬，却被剑气越缚越紧，直到身体都快挤压变形，整个人连同水井诡异般出现在血人身边。

惶恐不安者有之，惊怖错愕者有之，瞠目结舌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亦有之。

但凡能听懂的民众，都在恐惧之余有一种诡异的宿命感。

委婉点说是险棋，其实就是顾英雄伟大一生中无意间犯的唯一错误。

不畏天，又岂会在天之下认命？

李怜略默，蠕动嘴唇想说些什么，终究无法付诸于口。

说完顺势捡起一旁的断木，轻轻拍在蜷缩的手掌上。

人心一杆称啊！

“原本是能让全世界殖民地都立雕像的伟人，何止青史留名，简直是全人类的领路者，就说我半岛百济，如果恢复旧土了，每年都要举办一场长安节日来歌颂赞美他。”

他说着摇头失笑。

“秦木匠，你擅长做木工，见此一幕可曾快意？”

上头一个个位置曾经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栩栩如生，太像真的了！

五个修士被说得涕泗横流，跪下哽咽道：“将军，我等以死谢罪。”

像牵一条不听话的狗。

尽管他们仇恨恶魔，但仍不妨碍欣赏权贵上位者最落寞的样子。

短暂的喧嚣，天地又似凝滞。

今天，他站在深渊审判蛮夷女王，当着全世界的面在一起坚守的城头升起旗帜。

可那时候，他旁边是一群热热闹闹的白发老头子，也许有两千，也许有五千。

“比你们西楚霸王项羽更加伟大的人物，却也会犯相同的傲慢。”

沉默是震耳欲聋！

察觉到圣城重新拧成一股绳子，拓拔天下等人内心的恐惧慢慢褪去。

梅寿庚佝着背踉踉跄跄走远。

“出征前，陛下给了宜机行事之权，不必忧虑。”折兰肃面无表情，随即补充了一句：

“蠢货，蛮夷女王受刑，蛮夷精锐悲痛欲绝，哪还有战意，只要部署得当，绝对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乌泱泱的戍边将卒热血沸腾，杀声冲天，满腔兴奋情绪积攒在一起近乎炸裂。

“彼时捏死你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中原非但庇佑你们，还赠送医术农书耕具，让你们脱离野蛮落后的文明。”

“若不愿，就别白费力气。”

不求知恩图报，只求别落井下石，可蛮夷何止是踩一脚，得天命眷顾后誓要将中原赶尽杀绝！

所作所为，畜生不如！

指甲进倒刺，脚不小心踢到桌角，越是接近普通人的体验，越是感觉到恶心寒意。

“恩将仇报也不能这样吧？

一朝成暴发户，回头欺负、压迫，奴役华夏民族觉得不行，要杀光要屠戮干净才爽快。”

老妇人李怜一言不发。

拓拔天下泪眼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就像秃鹫盯着腐肉。

还好。

几百道身影冲破头顶的祭坛，在灰尘碎石里站上地面。

顾长安指着栏杆说道：

“多么荒诞滑稽？”梅寿庚笑容苦涩。

泪水根本不受控制滚落。

因为你——

“出去。”拓拔天下冷声说。

李怜指着画面里惶惶不安的妇人，披头散发眼神躲闪，哪有半分神明的模样？

“若是心里装了中原百姓，不做畜生之举，那她的地位不亚于书院夫子，偏要戴着狗链看蛮夷眼色！

！”

民众如坠冰窟，浑身寒意森森，低头屏住呼吸装成鸵鸟。

“杀！”

就算你屠杀别人的肉体，也改变不了别人的精神。

那些金发修行者都像染成了灰色，曾经可都是横行无忌的圣城名宿，如今像是难民……

波澜不惊的嗓音通过万缕剑气传递很远。

可这一瞬间，画面又仿佛定住。

拓拔天下疤脸扭曲，修为被剑气斩断沦为普通人，她竟忍受不了这种密密麻麻的疼痛。

“是昂首挺胸，是特别硬气的，是没有犹豫的将旗帜升在全体蛮夷的头上。”

老妇人突然哑声。

“贪婪的玩意，倘若没有顾长安，雁门关早就成废墟了，中原还想要八成灵气？

能留一成你都得感谢蛮夷开恩！”

五个修行者浑身一震，随即满脸涨红，眼神里尽是惭愧和内疚。

顾长安的弱点终于暴露出来。

尽管有王族前辈出手，可圣人修为面对水井无济于事，逼得拓拔天下没有喘息的机会，直直坠落井中。

“这一战，我要开拓三千里疆土！”

根本看不出那是气机虚化，仿佛是直接搬过来的一样。

终究还有几个修行者面露困惑，总觉得顾英雄走了一步险棋。

蜀帝指着天边画面，手臂轻微颤抖，声音也渐渐哽咽。

鞋子炸裂，拓拔天下十根脚趾头的脚趾甲瞬间翻了盖儿，指甲盖周围渗出鲜血。

无论多么同仇敌忾，无论祈祷上帝还是呼唤真主，此时不得不面对现实。

顾长安身影未停，他放弃过去现在未来里的一切走到这里，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他前进的脚步。

“自打她上位，坚决执行灭绝华夏民族的政策，可今天她被长安生擒！”

“她就是那个一道命令便让蜀地家破人亡、十室九空的罪魁祸首！”

“但我们身后站着中原百姓，我等戍边儿郎至少要证明一点，我们配得上百姓交的赋税，配得上出征时满街油饼鸡蛋，更配得上让家里妻儿老小感到自豪！”

就是这个皇帝，让俺们日夜担惊受怕，让俺们儿子不得不上战场，让附近青山大湖草不生水枯竭。

越说越愤怒，甚至脸庞都狰狞了。

现实是什么？

天神冕下及深渊老一辈都困在废墟里，还躲着呢……

拓拔凤凰没有犹豫，她很清楚，汉奴的目标肯定是天神冕下。

可一生都困于孤城的男人，眼界是如此局限，智慧是如此浅薄啊！

“不！”望楼骤然爆发杀猪般的哀嚎，拓拔天下痛到牙关咬碎，可偏偏不会昏厥。

突然。

披头散发，身体负伤，说不出的窝囊丑态。

女王应该相当于皇帝吧？

至于狼狈的诸神，也无人去看。

“现在？

想都别想！”

其余老怪物面露痛苦之色，逼得身躯都剧烈颤抖，可也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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