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3/4)
“而且我要是同意你的事,分明是要和刺史抢功绩。
如今我们家捧的人是他,我这么明摆着和人家对着干……哎,我知道你可能不了解我们这些大家族的事,但是我真不好如此不给他面子的。”
言尚轻声:“你可知如今穰县的实务到了何种水平?”
姜六郎不解:“穰县不过一个中县而已,能到什么水平?”
大魏的州与县,都量户口,分出上中下来。
南阳在其中属于中州,南阳的州治所穰县,也是中县。
而今言尚突然提这么一句,姜六郎不禁眼皮一跳,干笑:“你别告诉我,穰县的户口变化很大……”
言尚轻声:“若不出意外,今年重新量制时,我就会离开南阳,而南阳刺史也要升官……但是姜家在南阳势力如此,怎好甘心离开?
你也说,剿匪非一年之事,我的事是脱不了,但是你们若是剿匪,情有可原,是能拖在南阳不升迁的。”
姜六郎喃声:“如此一来,姜家就会支持我……”
他向言尚拱手道谢,不用多说,言尚给了他这房一个出路,还让姜家无话可说。
心里乱想着言尚为什么这样帮他……姜六郎猜,应该是多年前言尚刚来上任的时候,刺史为了拉拢言尚,对言尚逼婚,所以言尚看刺史不顺眼吧。
----- 打发走了姜六郎,处理完了这件事,言尚继续办公。
他虽然在穰县有房舍,房舍离县令府衙也不远,但是言尚常年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府衙中的。
就如此夜这般。
言尚坐在黑暗中沉思。
静默地想着长安那边的事。
陛下刚给了他一道暗旨,要他将姜氏拖在南阳,一年之内都无法抽身离开南阳。
言尚接到这样的暗旨,便知道长安局面有变,皇帝要他控制住南阳这边。
思来想去,剿匪是拖住姜氏的最好法子了。
而若真的剿匪剿干净了,百姓也能从中受益。
只是……陛下这道旨意,是不是说明,长安那边要对秦王出手了?
言尚微蹙着眉,心想若是如此,是否会影响暮晚摇的婚事。
他在黑暗中出了一会儿神,心想长安那边都说她和驸马形影不离,驸马也对她极好……她是不是终于遇上真正喜欢的人了?
言尚既难过,又为她高兴。
他多希望她能走出旧日的影响,当个开心的公主,有幸福美满的婚姻,有一心向着她、心里只有她的驸马。
她如今地位那般,若是愿意出嫁,便说明是真心喜爱的吧?
她嫁人了,他才能放下心。
言尚静静地垂头坐着,漆黑中,他摸索着站起,扶着墙,从墙上一机关掩着的空墙内,取出一黑檀匣子来。
他重新坐下时,将匣子打开。
屋外檐下雨水滴答,屋中灯烛光一闪,照在匣子里的荷包上。
言尚伸手将荷包取出,手指摩挲着这些年来,他已经摸了无数遍的纹路。
他俯眼看着这荷包,至今猜不出她绣的到底是什么。
看着像水草,但也像大虫。
而说不定……她当初绣的,其实是鸳鸯呢。
鸳鸯双双归,她当初应该想的是这个吧。
他伏在案上,肩膀轻轻颤,又手撑着额头,缓和自己的心事。
言尚闭目,压下自己心头的涩然枯意。
他只是坐在黑暗中看着这荷包,就如往日无数次那般。
但是她如今要嫁人了。
他说好要让她好的。
那就应永不打扰她,永远走出她的生命才是。
何况日后他也要成亲了……心里总是对一个人念念不忘,对谁都不公平。
如同一团白雾坐在暗光下。
言尚手指摩挲着荷包,闭上眼,既像是劝自己,又像是劝别人。
他轻声喃喃:“摇摇,你要好好的。
“日后,我再不管你了。
你一定要好好的。”
----- 他心里想,摇摇是杂念那般多的一个人。
他怕她一想起他就生气,怕她一想到他就开始怀疑婚姻和爱情的意义。
他也怕她一想起他就留恋,怕她被困在过去走不出来。
所以他要将长安的房子全都卖掉,所以他一点都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所以他要干干净净地断掉。
----- 爱如烈火,亦如寒水。
烈火绵延不绝,寒水渊渊成冰。
他是想和她在一起,可是他这么差的一个人,他帮她忘掉他,才是对她最好的事。
----- 暮晚摇这边,一路出行,离开长安。
中午休憩的时候,其他人在外面用膳,暮晚摇则坐在车中,并没有下去。
她翻看着一本乐谱,心中研究着古乐的时候,车门打开,夏容神情古怪,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暮晚摇眉一扬,仍在低头看书:“让裴倾过来。”
裴倾过来后,便向暮晚摇请安。
他看到暮晚摇翻乐谱,便想到她是如此有才华的女郎。
听闻丹阳公主才乐双绝,他要如何才能听到她弹箜篌,奏古琴呢?
低着头看书的暮晚摇:“据说你安排的行程,和我们去金陵的路有点偏差。
这好像不是去金陵最近的路。”
裴倾抿一下唇。
说:“是。”
暮晚摇淡声:“为何呀?”
裴倾:“此路不会去金陵最短,因为我们中途会经过一个地方。
我们中途会经过,南阳。”
他盯着车中的公主,一目不错。
暮晚摇缓缓抬起眼来,注意力终于不在书上,而是放到了他身上。
暮晚摇冷冰冰:“你是找死。”
裴倾道:“臣是觉得,殿下对旧人念念不忘,也许只是记忆太过美化。
臣即将是驸马了,臣实在想帮殿下挑出那根刺。
殿下再见到那人,就会知道,过去的都过去了。”
裴倾重点强调:“有些人,是会变的。”
暮晚摇淡漠:“他不会变。”
裴倾:“没有人会如记忆中那般好。”
暮晚摇便看着他不说话。
裴倾心中紧张,极怕她发怒。
毕竟是公主,毕竟她是君,他是臣。
她若坚决不想去南阳,他根本无法阻拦。
暮晚摇缓声:“随便你。
“那你可要做好准备了……有些人,和你以为的不一样。”
----- 三月中,暮晚摇一行人入了南阳境。
这一个月来,一直在下雨,淋淋漓漓,影响了车马的进程。
雨水绵绵,下得人心烦意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