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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放榜(中)(1/2)

此时,楼下的喧嚣中也开始夹杂进一些不同的声音,其中,关于其他落榜者的消息也陆续传来。

在另一处雅间里,李言诚面沉如水地听着手底下人的回报,面色阴沉,而外边报喜人却依旧传递着他人中榜的讯息。

“少爷……”

下人战战兢兢地汇报着消息,神色中有着按藏不住的恐惧。

因为雅间里还有其他人在,所以李言诚表现得十分得体,他端着茶盏的手依旧稳如磐石,面上甚至还勉强维持着一丝风度,对那底下人淡淡道:“知道了,辛苦。”

然而,在他垂下眼帘的瞬间,那眸中闪过的阴鸷与不甘却几乎要溢出来。

他身边的“迷弟”

庄文立刻凑上前,一副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模样:“李兄,这……这定是那些考官有眼无珠!

趋炎附势!”

“见那盛长权是什么小三元,便刻意迎合!

还有那盛长权,不过是仗着几分虚名……”

庄文嘴上愤愤不平地说着安慰的话,眼神却悄悄瞟向楼上盛长权所在雅间的方向,话语里夹枪带棒,刻意将矛头引向考官不公和盛长权徒有虚名。

李言诚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但他很快掩饰过去。

他深知庄文此话不仅于事无补,若传扬出去,反而会显得他气量狭小,输不起。

他抬手打断了庄文的话,声音略显沙哑,却努力维持着镇定和风度:“文弟慎言!

科场之上,文章自有公论。

盛兄能得会元,必有其过人之处,岂是我等可妄加揣测?”

“至于考官大人,更是公正严明,岂会因虚名而有所偏颇?

此次不中,乃是我自身学问未精,火候不到,还需回去潜心研读,岂能怨天尤人?”

他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既显得自己坦荡有担当,又暗中捧了盛长权和考官,将自己置于勤勉却暂未成功的学子位置上。

庄文被他这番话一噎,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得讪讪道:“李兄说的是,是小弟失言了。”

心中却暗骂李言诚果然狡猾如狐,这都能忍得住。

李言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着内心的汹涌波澜。

谁也不知道,这位看似与申家关系亲厚的侄少爷,早已暗中勾结了申守正的政敌吏部尚书孙之行,此次落榜,于他而言,不仅是颜面尽失,更可能影响他在孙尚书心中的价值。

而在他们不远处,靖国公府的嫡幼子安岩正笑嘻嘻地挤在人群里,他自个儿也没中,却浑不在意,反而看热闹看得起劲,时不时还对身边落榜的熟人调侃两句:“嘿!

盛会元!

我就知道这小子能行!”

又扭头对同伴挤眉弄眼:“可惜了小爷我,心思都没在这上头,不然今儿这榜上说不定也能凑个热闹!”

言语间全是戏谑,仿佛落榜是件极有趣的事。

而在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齐衡独自一人立于一架屏风之后,默默望着楼下喧闹的人群。

他俊朗的面容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有紧抿的薄唇和眼底深处那一抹难以化开的郁结,泄露了他此刻的心绪。

他与嘉成县主的婚姻,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困在无尽的疲惫与空洞之中,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但那道明媚灵动的身影总在不经意间闯入脑海,扰得他心神不宁,笔下文章自然也失了魂魄。

再次落榜,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早已注定的结局,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背影在喧天的喜庆中显得格外孤寂落寞。

…… 贡院街的喧嚣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荡起的涟漪以惊人的速度向外扩散,那报喜的声浪,裹挟着“盛长权”

、“会元”

等清晰无比的字眼,如同长了翅膀一般,率先撞开了积英巷盛府那扇平日里颇为气派的朱漆大门,瞬间将整座府邸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近乎失控的沸腾漩涡之中。

这阵喜讯并非悄然而至,而是以一种近乎粗暴而又淋漓尽致的喜悦方式,几乎在同一时刻,灌入了府内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震得人心头发颤。

最先炸响的自然是前院。

两个门房小厮正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忽听得远处那报喜人特有的、拖着长调的洪亮嗓门越来越近,内容也愈发清晰—— “恭喜盛府长权老爷高中甲辰科会元!

头名报喜!”

其中一个机灵鬼,名唤来福的,不等那报喜人喊完第二遍,便如同屁股底下安了弹簧般猛地蹿起,鞋底像是抹了油,不管不顾地就朝着内宅疯跑进去,边跑边扯着嗓子,声音因极度激动而完全变了调,破锣般地狂喊:“中了!

中了!

天大的喜事!

权哥儿中了!

是头名!

会元头名!”

这石破天惊、毫无章法的呼喊像一道凌厉的闪电,瞬间劈开了盛府往常井井有条的秩序。

另一个唤作旺财的小厮,反应稍慢半拍,见状也像是被火燎了屁股,连滚带爬地冲向库房方向,手脚并用地猛踹那厚重的房门,声音嘶哑得几乎呕出血来:“开门!

快开门!”

“开中门!

取鞭炮!

取铜钱!

有多少取多少!”

“快啊!

天大的喜事!

咱家出了会元老爷了!”

他的喊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让整个前院彻底炸开了锅。

原本各司其职的仆从们先是愕然驻足,面面相觑,待消化了这惊天消息,脸上立刻交织起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也顾不得手头的活计了,奔走相告,欢呼雀跃,整个前院顿时人声鼎沸,乱作一团,却又洋溢着一种过年节才有的、失控般的欢腾。

几乎在同一时间,这爆炸性的消息也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精准地钻进了葳蕤轩、书房、寿安堂、暮苍斋、泽与堂……每一个角落。

它不是依次传递,而是如同夏日的滚雷,轰隆隆地在所有人头顶同时炸响,震得人心头发懵,继而狂喜。

葳蕤轩内。

王大娘子正心不在焉地听着刘妈妈回禀明日采买的事务,手里烦躁地揪着帕子一角,那惊天动地的呼喊和随之而来的府内骚动猛地砸进来,她惊得一个哆嗦,手中那只越窑青瓷茶盏“哐当”

一声脆响,失手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茶叶和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也浑然不觉。

她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愣了一瞬,随即猛地弹起,因起得太急,差点被自己的裙子绊个跟头,幸好旁边的刘妈妈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她也顾不得了,反手一把死死抓住刘妈妈结实的手臂,手指用力得像是铁钳,声音颤抖得变了调,带着哭腔尖声追问:“什……什么?

刘妈妈!

你听见没有?”

“是会元?

长权中了会元?

头名?

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快掐我一把!”

刘妈妈被她晃得头晕,却也激动得老脸泛红,连连点头,声音也跟着发颤:“大娘子!

是真的!

千真万确!

权哥儿中了会元!

头名!”

王大娘子闻言,竟“嗷”

一嗓子哭了出来,也顾不得什么主母威仪了,眼泪鼻涕一齐流,一边哭一边笑地高声嚷道,声音穿透力极强:“快!

开中门!

把库房里所有鞭炮都搬出来点了!

噼里啪啦全点了!”

“去库房!

开库房!

取铜钱!

十筐!

不!

二十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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