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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摊牌(1/2)

墨兰慢慢走出山洞,站到盛紘身后,隔着几步的距离,都能感受到父亲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濒临爆发的、毁灭性的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在薄薄的地壳下疯狂涌动。

盛紘没有回头,背影僵硬如同一尊在寒风中迅速冷却、布满裂痕的石雕,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的滔天怒火和那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腥甜。

“父亲。”

墨兰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尘埃落定后的轻松,“您……都看到了。”

盛紘猛地转过身!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冷风!

他双眼赤红如血,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地指着她,手指都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痉挛般哆嗦,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调,如同砂纸在粗粝的石头上摩擦:“你……你这不知廉耻的畜生!”

“你竟敢……竟敢做出这等……这等下作事来!”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血沫。

“你……你把你小娘那套……见不得人的下贱手段……学了个十足十!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他气得浑身筛糠,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在因愤怒而咯咯作响,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而墨兰面对父亲这火山喷发般的暴怒,非但没有退缩畏惧,反而抬起了下巴,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后近乎疯狂的冷静,那冷静下是淬了毒的冰棱。

她的声音清晰而尖锐,字字如刀,直戳盛紘最痛处!

“父亲息怒。

女儿这也是被逼无奈!”

她迎着那吃人的目光,毫不退缩:“小娘身陷囹圄,铁链加身,含冤待死,奄奄一息!

父亲您……您可曾想过救她?”

“可曾念过半分……昔日情份?”

她语速越来越快,带着泣血般的控诉,更像是在宣判:“女儿被囚禁林栖阁,如同猪狗!

连最低贱的仆役……都能肆意践踏羞辱!”



父亲您……您可曾过问半句?!

您可曾想过女儿……也是您的骨血?!”

“女儿若不抓住梁晗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难道真要像小娘一样……被活活折磨死……在那暗无天日、臭气熏天的柴房里吗?!”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绝望的嘶鸣。

“女儿今日此举……是豁出去了!”

她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盛紘,那眼神锐利、冰冷,全然不似一个闺阁女子。

“清白?

名声?”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充满了鄙夷,“在活命……和翻身做主面前……算得了什么?!”

“小娘教得对……只要能达成目的……手段?”

墨兰的嘴角勾起一抹刻毒的弧度,“算什么!

父亲,您现在……都亲眼看到了!

木已成舟!

梁晗他碰了我!”

“他解了我的衣带……摸了我的身子!”

“肌肤之亲!”

“您说……永昌伯爵府若是知道……他们家的公子‘玷污’了盛家的女儿……却不肯负责……这汴京城的风言风语……那些御史的唾沫星子……盛家承受得起吗?!”

“您这……如履薄冰的官声……经得起吗?!”

“盛家……百年清誉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还要不要在这汴京城立足了?!”

她将“玷污”

、“唾沫星子”

、“立足”

这些词咬得极重,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盛紘的心口。

盛紘被她这番赤裸裸的、带着致命威胁意味的摊牌,气得浑身剧烈颤抖,如同狂风暴雨中即将倾覆的破船!

脸色由暴怒的赤红转为铁青,再由铁青转为死灰般的惨白!

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那颗饱受摧残的心脏就要炸裂开来!

他指着墨兰,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狂舞的枯枝:“你……你……你这孽畜!

你竟敢……竟敢威胁……为父?!

你……你简直……禽兽不如!!

罔顾人伦!!”

“哼!”

事到如今,墨兰彻底撕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她看着盛紘那副痛心疾首、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的模样,心中那点扭曲的怨毒彻底爆发,她尖声反诘,字字诛心:“父亲,您大可不必这般生气,毕竟!”

“您跟我小娘……当年不也是这般‘无媒苟合’的吗?!”

“我这不过是……学您的罢了!!”

这句话,如同最毒的蝎尾针,精准无比地刺穿了盛紘心底最隐秘、最不堪、最不愿面对的那道旧伤疤!

将他虚伪的愤怒和道德制高点瞬间击得粉碎!

“你!

——你!

——”

盛紘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仿佛被巨锤当胸击中,喉头那口强压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呛咳,“噗——!”

的一声,一大口滚烫的、带着泡沫的鲜血竟直直喷溅出来!

点点猩红如同凄厉盛开的彼岸花,刺目地洒落在脚下灰白色的嶙峋山石和他深紫色官袍的前襟上,瞬间洇开一片触目惊心、象征着耻辱与崩溃的暗红!

“老爷!!”

冬荣的惊呼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一个箭步猛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搀扶住摇摇欲坠、面如金纸、瞬间委顿下去的盛紘。

盛紘眼前天旋地转,耳畔轰鸣,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离他远去。

他的身子晃了几晃,全靠冬荣拼死支撑才没像一滩烂泥般轰然倒下。

他死死瞪着眼前这个陌生、可怕、如同淬了剧毒的蛇蝎般的女儿,指着她,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翕动了半天,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

的破风箱般的声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剩下无尽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深入骨髓、浸透灵魂的奇耻大辱,被亲生骨肉用最恶毒方式算计背叛的憋屈绝望,以及……一丝对眼前这无法收拾、足以毁灭盛家百年基业的烂摊子的、深切的恐惧。

他被自己的女儿,用这世上最不堪、最下作、最不要脸的方式,彻底逼到了万丈悬崖的最边缘,退一步,便是身败名裂、粉身碎骨的深渊!

墨兰看着父亲胸前衣襟上那刺目惊心的鲜血,先是一慌,一种源于血脉本能的惊悸瞬间攫住了她,但转瞬即逝,立刻被那冰冷的、孤注一掷的决绝彻底吞噬、取代。

那点微弱的悸动,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长久。

她知道,父亲……没有选择了。

她……赌赢了。

冰冷的胜利感,迅速淹没了那丝微不足道的心悸。

“冬……冬荣……”

盛紘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带着滔天的恨意和虚脱般的无力,“给我……把这个孽畜……押回……盛家祠堂!!

严加看管!!”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发出的、维护最后一点家主威严的命令。

只是,盛紘等人心神俱震,并未察觉,在玉清观后山不远处、地势略高的一处凉亭阴影里,有两人正静静地伫立着,将这“父慈女孝”

、惊心动魄的一幕,尽收眼底。

这二人倒也算不得外人。

正是盛长权与他的心腹徐长卿。

“少爷,这……可真是……”

徐长卿饶是见惯了风浪,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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