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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情丝缠绕(2/3)

的称呼弄得一头雾水,“小家伙,你认得我们大师兄?”

游红尘与外人说话,语调难免生涩:“我认得他。

你说,我叫游红尘,他就知道我是谁了。

……请。”

“大师兄身体有恙……”

守山弟子面上现出为难之色,“你若是他过去救助过、想要来还情还愿的某家小公子,还是请回吧。

他无暇见你的。”

一道泼天惊雷自天而下,惊得游红尘勃然色变:“义父他如何了?!”

守山弟子无心笑话他这个“义父”

的古怪称呼,也无心对一个陌生孩子解释许多:“因为封二师兄之事,他强行……哎,跟你说你也未必懂,总之他昨日又吐血了,又熬了一夜,有逍遥君劝着,方才去睡了小半个时辰,又要起身……”

游红尘已经听不下去,他即刻想要进去,去义父旁边,陪着他。

哪怕只是在他殿外坐着,脚下猫着,什么也不做。

他对义父而言,这点安慰的作用还是该有的吧。

守山弟子不敢轻纵他进去,可看他年岁尚小,又冒雨上山,心中生出几分不忍,准备入内禀报。

向门内走出几步,他又折回来,递给游红尘一把伞,自己则淋着雨,冲入重重古朴肃穆的山殿之内。

游红尘很快遗忘了手中有伞这件事。

他痴痴握着伞,翘首以待。

而半刻后,他盼来的,是守山弟子一句冷冰冰的话:“你走吧。”

游红尘不敢置信:“义父……叫我走?”

守山弟子态度冷淡了许多,换了一副怀疑的眼光打量游红尘,并将那把从未开过的伞从他手中夺走:“伯宁师兄说他不认识叫游红尘的人。”

游红尘想过见到义父后千般万般的话语,盼过千个万个张开双臂向自己走开的身影,立时化为梦幻泡影。

他怔怔地想,义父是嫌自己来得太晚了吗。

那他该向义父致歉才是…… 游红尘心中有了癫迷,旁若无人地举步,意欲踏入风陵山门。

那弟子见势不妙,即刻拔剑。

游红尘看也不看他,反手平出一指,剑意如冷电,与天际闪电一道划破长空,立时将那弟子击出十丈开外!

登时,山门处嘈杂起来。

游红尘毕竟无意伤人,再加上十数名弟子察觉他修为不凡,不敢轻视,立时围攻过来,不消十数回合,他便被拿下,半张脸被狠狠按入烂泥之中。

天地俱静。

游红尘无意识地抓紧了掌下的一团烂泥,一侧耳朵浸入泥水,暂时失了聪,另一侧则被漫天的雨声盖过。

他觉得自己被缚上了一块大石,随后被弃入水中,无凭无依,只能下沉。

然而,于这灌满天地的水声中,他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伯宁师兄!”

游红尘眼中亮起一丝微光。

是……义父吗?

义父不生气了,来接他了吗?

来人应了一声,果真是入他梦多次的那个声音:“告诉师父一声,我要去找遗世的入口。”

“可伯宁师兄,你的身体——”

常伯宁说:“照做。”

说罢,他向外走去,走至近旁,他才发现此处气氛有异:“怎么?”

方才那名守山弟子揉着胸口走近,指着地上的游红尘,控诉道:“常师兄,就是这小子在此闹事,非说要找你!

我是跟他说不通!

您自己说,可认得这个叫‘游红尘’的人?”

“我不认得。”

常伯宁说得轻巧利落,好像是真的一样。

游红尘一时痴了,竟听不懂那三字是何意思。

常伯宁身披轻裘,声音中却夹杂了气急的微喘,因而那腔调听起来竟是格外的陌生。

此人……当真是义父么?

常伯宁无暇顾及游红尘是何心情,抬脚便要往外走。

守山弟子还想要讨一个妥帖的处置之法:“这游红尘……”

“我已说了,我不认得什么游红尘!”

常伯宁心绪太乱,又被这不相干的杂事屡次扰乱精神,猛然回身,雪白面颊上浮出一层薄怒,“我师弟危在旦夕,我心里只有一个他,旁人我统统不认得!”

常伯宁该是很少发脾气,他只是高声了一句,其他人都震愕且羞愧地低下了头去,只有游红尘,睁着泥水之上的一只眼睛,定定望着他。

常伯宁垂下头,稳一稳神思,抛出棠棣剑,凭风临雨,立于剑身之上,又低头看一眼那泥水中的孩子,嗓音中添了几许无奈:“不过是一个孩子,何苦这样待他。

好好请下山去就是。”

…… 游红尘梦游似的,一步步走下风陵来。

他越走越痛,痛得无能为力,又说不出话。

义父用三言两语,把游红尘击碎成了两半。

他的身下了山,魂留在了风陵。

雨水浇在他的胸膛上,像是浇上了一具空壳。

游红尘甚至能听到自己身体被雨浇洗后,从内部传来的“空空”

之声。

游红尘一直走,走到雨停,走到天黑。

他眼望着二更云,三更月,四更天,依次变幻,循循有道。

唯有他,地阔天长,不知归路。

游红尘懂事地想,义父只是有事,一时心急而已。

他知道,那名唤作“封如故”

的师弟,对义父很是重要的,在以前,他便时时向自己提起,言谈中满是难掩的骄傲与小心的试探,像是生怕自己不喜欢他。

是了,义父只是心情不好,而自己恰好给他添了麻烦。

那么,他可以回到他们约定的地方,远远地守着义父,一直等下去。

……只要……只要他还会再来。

游红尘折返回了那家客栈,换了下等客房,每日茹素,想等得多一日,再多一日。

他每日练习的五十张大字变成了一百张;练剑的两个时辰变成了四个时辰。

他不想将时间花在胡思乱想中,平添痛苦。

然而,很快,他也不需再胡思乱想了。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小红尘迎来了一个事实: ……义父是真的不要他了。

渐渐地,游红尘恨上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因为他夺走了义父,还打散了自己再去寻找义父的勇气。

后来,银钱用尽后,他离了客栈,在街上游逛,遇见了一名游方老僧,便随他去了。

再后来,他将一腔情深埋心底,再不肯轻易示人。

而此刻,万千情丝破开他心中屏障,攀心而绕,缠得他喘不上气来。

情之一字,乃是如一欲念之根。

人如其名,他脱不了红尘,悟不了摩诃,这十年,不过是颠颠倒倒罢了。

他紧咬着身下床单,床单被他咬得绷起一片,其上温温热热地濡湿了一小片。

如一徒劳地靠着含混的经文来麻痹自己:“是身如炎,从渴爱生;是身如幻,从颠倒起;是身如梦,为虚妄见……”

隐约之间,他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如一——小红尘!

你如何了?”

……从十年前,世上便无人唤红尘了。

是谁在叫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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