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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班火03(1/2)

谢蔚然的大闸蟹,据她介绍,是一只除了逗人开心之外没什么别的作用的大闸蟹。

它会变红,还会接连不断地吐泡泡,或者表演横着行走并不断撞墙的技艺。

秦戈:“……”

谢蔚然:“它很可爱!”

秦戈:“好的……可爱。”

她们得从北京先飞到广州,然后再搭乘高铁抵达沿海的目的城市。秦戈在飞机上闭目歇息,忽然想起谢蔚然的手机:“你的手机刚刚怎么打不通?”

谢蔚然掏出了两台手机:“这个是我私人电话,这个是我工作电话。刚刚蟹仔吐泡泡,把工作电话弄湿了,开不了机。”

秦戈真的震惊了:“那你应该用私人电话联系我啊。”

谢蔚然:“私人电话没有你的号码啊。”

秦戈在这一瞬间想出了十二种能够在半小时之内获取自己手机号码的方式。但他觉得很累,并打算不再跟谢蔚然交流这个问题。按了按自己狂跳的眼皮,秦戈心想,眼皮应该是因谢蔚然而蹦跶起来的。

谢蔚然把大闸蟹放在小桌板上,温柔抚摸。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冷。秦戈心想,谢蔚然本身就是罕见特殊人类研究所的人,也就是说,泉奴抵达之后,她极有可能也是对接的人员,还是先打好关系比较好。

“你另一个同事还有工作是吗?”秦戈没话找话聊。

谢蔚然:“他要等泉奴。”

秦戈想起来了:“对,你说过。”

谢蔚然:“他不听我劝。”

秦戈:“什么?”

谢蔚然:“我同事啊。我告诉他,泉奴肯定已经不记得他了,但他不相信,一定要等雷欧抵达北京,亲眼见一见他。”

秦戈心中一动:“你的同事和泉奴有过什么事情?”

“雷欧……我是说上一个雷欧,他二十多年前来过中国,你记得吧?”谢蔚然耸耸肩,“他当时就在危机办总部工作,对雷欧一见钟情。”

秦戈:“……这也太难过了。”

“雷欧告诉他自己会忘记他,但是他不肯放弃啊。雷欧回国之后,他还常常给雷欧写信,和雷欧各种聊天来往。”谢蔚然耸耸肩,“后来雷欧跟他说了一句‘再见’,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秦戈陷入了沉默。

泉奴的告别永远是简单的。简单才能利落。纵使有感情,但他们不会带着这些感情进入下一段生命。

因此用简单的告别,让对方也得以尽快逃脱这个桎梏。

“……他自己本身就是研究罕见特殊人类的,他为什么没能控制住自己?”

谢蔚然很惊奇:“秦老师,这个可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爱情如果能够受控,它也不至于会衍生出这么多悲剧了。”

这是秦戈认识谢蔚然四个小时以来,她说的第一句令秦戈感觉“原来你也不简单”的话。

谢蔚然把大闸蟹收了起来,放好小桌板。飞机开始降落了。

她扭头问:“秦老师,你谈过恋爱吗?”

秦戈:“……谈过。”

飞机穿破了云层,机翼下开始浮现万千灯火。

.

来接秦戈的是华南地区办事处的司机,联系秦戈的时候问他谢蔚然在不在身边。

秦戈:“在的。”

但是回头一看,他立刻又震惊了:除了一只趴在行李箱上吐泡泡的大闸蟹,谢蔚然不见踪影。

司机在那头叹气:“小谢就是这样的,辛苦你了秦老师。”

秦戈:“她……她做事总是这样的吗?”

司机:“除了自己的研究,她做什么都丢三落四。”

秦戈挂了电话,看到谢蔚然从另一边跑来了。“你去上厕所之前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一声?”秦戈没好气地问。

谢蔚然:“你上厕所还要人陪?”

秦戈:“……行了行了快走吧。把你的蟹拿上!”

谢蔚然似乎也知道自己惹恼了秦戈,前往酒店的路上一声不吭,连大闸蟹都收了起来。

司机在前面也一声不吭,秦戈最先受不了车内可怕的沉默,主动挑起话题:“谢蔚然,研究所的工作很忙吗?”

“非常忙。”谢蔚然点点头,“最近主要在做人鱼的项目,争取让人鱼也顺利申报上特殊人类种族。”

这事情秦戈倒是第一次听说:“人鱼?是儒艮吗?”

谢蔚然笑道:“不是啊。我们说的人鱼,是基因序列跟人类极其相似的一种特殊生物,人身鱼尾,脾气古怪,而且特别固执。”

秦戈点点头:“你的研究对象就是人鱼?”

“不。”谢蔚然简短地说。

秦戈等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开口:“我的研究对象已经死了,所以我才这么闲,被安排来接待你。”

司机连忙在前面咳了一声:“那个,秦老师,小谢说话就是这样,你别生气啊。你是贵客……”

“没关系。”秦戈看着谢蔚然追问,“死了?”

“我的研究对象是茶姥。”她眉头轻蹙,语气低沉,“但她已经不在了。”

秦戈记得,茶姥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特殊人类,诞生时便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容颜一生都不会改变,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视作妖物,一旦出生就遭到处理。

“……茶姥,只有一个吗?”

谢蔚然摇头:“茶姥全国数量虽然少,但是前几年的人口普查显示,目前我们国家被发现的茶姥,一共有187个。只不过茶姥一般生活在山区,很少会出现在沿海地区。”

秦戈听得很认真。他发现说起茶姥,谢蔚然完全不是那副神游天外的茫然模样了。

“沿海地区的土地盐碱化程度比较严重,这位茶姥出生在海边,本身已经很罕见。更惊奇的是,她找到了能够在盐碱地和沙滩上种植的茶树。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谢蔚然边说边比划,“她其实很年轻,虽然看上去很老,今年也不过36岁而已。”

秦戈从她说话的语气里,敏锐地察觉到了难过和惋惜。

“她生病了?”

谢蔚然沉默了很久。街灯从车窗外流淌而过,照亮了女孩的侧脸。

“她被人谋杀了。”她紧紧握着拳头,一字字地说,“尸体就埋在她的茶林里。她被发现,是因为有人看到原本茂密的茶林不知道为什么,全都枯萎了。”

茶姥一直在研究茶林,养护的方法也只有她才懂。她们天生懂得分别土地的成分,分辨空气中的潮湿程度。为了把茶林稳固在沙滩上,这位茶姥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深入研究。她只有小学学历,但硬是啃下了许多大部头的专业书籍。本能,加上后天的学习,她最终成功在沙滩上种植出了茂盛的茶林。

“我们研究茶姥的渊源,也研究茶姥的能力和她守卫的茶林。”谢蔚然扶着额头,她的大闸蟹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趴在她头顶,挥动火红的钳子,一串接一串地吐泡泡,“她不会危害任何人……可是凶手到现在还没找到。”

司机这时从前面插了一句话:“秦老师,你别见怪。我们这边很多年没出过这种恶性案子了。今年以来死了七个女的,全都是特殊人类,大家都很紧张,也很气愤。”

他告诉秦戈,这边的分部已经给总部打了报告,请求支援。“北京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一起调查了。”

秦戈又是吃惊,又是难受。这数字实在令人震惊。

“前不久还烧死了一个。”司机说,“就在你明天要去的那地方。”

.

海面风平浪静,烈日晒得秦戈手臂火辣辣地疼。他摸了后颈一把,感觉脖子似乎被晒脱了皮。

昨天飞机,今天高铁,在谢蔚然和大闸蟹的陪伴下,秦戈总算抵达了泉奴要调研的地方。

“他调研的是本地区的生物多样性。”谢蔚然看着手中平板,忽然笑了,“啊……我知道了。”

秦戈:“什么?”

谢蔚然指着平静的海面:“他是来调查人鱼的。这里是南海唯一一处发现群居人鱼的海域。”

秦戈爬上了海堤。海堤长而狭窄,下方是浅浅的沙滩,此时还未涨潮。潮水一旦上涨,海堤便几近淹没,只剩石头做的一个长条,随着水波涌动,仿佛在海面上浮动不止。

“那个向导是在这里被烧死的?”秦戈问。

“不,再远一些。”谢蔚然指给他看,“恰好在人鱼的聚居区里。人鱼非常讨厌火,它们当时想扑灭来着,但是船上浇了煤油,一烧起来就没法援救了。”

秦戈看着远处的海面,但没能看见谢蔚然所说的人鱼。据说他们拥有漂亮的银色背脊,鱼尾灵活,是这一片海域的守卫者。

“沿海的村民都以为那是阿班火。”

秦戈奇道:“阿班火?”

谢蔚然告诉他,在很久很久之前,传说渔村里曾住着一位名叫阿班的少女。她美丽勤劳,和丈夫一起在村中勤勉生活,两人相互恩爱敬重,过得很幸福。

阿班怀孕之后后,她的丈夫打算随着渔船出海,为阿班和孩子寻一颗南海里的宝珠,保佑母子平平安安。两人在海边告别,然而那却是阿班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爱人。

镇上的员外早就看中了阿班,一心想要把阿班抢回家中。无奈村人都热爱和保护阿班,阿班的丈夫更是多次和员外起过冲突,员外始终没能得逞。于是员外联合渔船的船主,在阿班丈夫出海的时候,把重物绑在他身上,将他推入了海中。

阿班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她每天都去船主家中询问,又到码头等候。船主回来之后,把员外捏造的谎言告诉阿班:她的丈夫在南洋有了别的女人,乐不思蜀,连家都不回了。员外此时开始频频拜访阿班,态度诚恳,劝她忘记负心汉跟着自己,并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阿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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