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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2/6)

他们在雪地之上,极光之下拥抱亲吻,用爱来抵抗孤独。

她问:“够不够甜?”

他回答:“甜度够了,但是分量好像还差很多。”

她说:“我用一辈子还你,明天我们就去领结婚证。”

他当时心想,人怎么能够允诺那么久远的事情,他对她的认真不以为然,因为他觉得爱这种东西没办法许下期限。

他当然错了,错的离谱。

她没有食言,真的用了一辈子。

只是她的一辈子实在太短暂。

短暂到他来不及精心安排一场告白与告别的仪式,也没办法对她亲口说出有关爱情和幸福的隐喻,甚至不能够和她共同成为人生和故事的结局。

也不用太意外,世界上总有猝不及防的再见,以及突如其来的离场,眼泪的额度有限,不如将记忆裁剪下来好好珍藏,用笑容来回应离别。

于是成默微笑。

他凝望着照片中的谢旻韫心想:“我怎么能够痛苦呢?

更不应该流泪,我在谢小进心中可是一个很酷的男生。”

他仿佛听见了她对他说:“不,不是很酷,你是最酷的那一个。”

———————————————————————— “谢先生?

谢先生......”

法伊尔挥手在成默的眼前摇晃了好几下,成默才从记忆的漩涡中回过神来,他假装不经意的用手肘擦拭额头,趁机抹干泪水。

随后他转头冲着法伊尔微笑,他的微笑如今已经很自然了,不像以前那么生硬,像是被人推起了脸颊,“抱歉,没想到在这里还会看到这么漂亮的华夏姑娘的照片,所以有些意外。”

昏暗的灯光下法伊尔也没有看到刚才在成默眼角闪烁过的泪珠,他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成默转移到了照片上,他看着谢旻韫的那张照片,满腔骄傲的说道:“何止是漂亮!

谢小姐就像天使一样!”

成默轻声说:“是啊!

她就是天使.....”

“对了!

你们中文的发音一样,是不是一个姓?”

成默并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巧合,刚才在大门口才会谎称自己姓“谢”

,幸好这也算不上什么破绽,他点头说道:“确实是一个姓。”

“你认识她吗?”

法伊尔略微有些激动。

成默重重的摇了摇头,“并不认识,在我们华夏姓谢的人很多,这个姓虽然不像默罕默德在中东这么普遍,却也不少。”

法伊尔面露惋惜,“你刚才看得这么认真,我还以为你认识谢小姐呢!”

成默注视着那张微微泛黄的照片说:“我想.....

能够认识她的人一定会很幸福。”

“您说的对,要不是她,我们一家人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

法伊尔感慨万分,成默却想:没有了她,我还在流浪。

法伊尔当然看不出来成默在想什么,见他不说话,便转头看向了房间的方向,“老婆,起来了吗?”

“起来了,起来了。”

一个穿着叙力亚传统服饰的中年女性掀开布帘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的脸没有蒙上面巾,不过头上缠了漂亮的阿米拉头巾,唇上还抹了廉价的红色口红,隆重的不像是在某个被莫名其妙的客人吵醒的清晨,而是她正准备参加一场盛大的节日。

法伊尔挥了下手大声说:“快去给两位尊贵的客人做点吃的,还有榨两杯椰枣汁。”

成默连忙说道:“不用这么麻烦。”

法伊尔摇头说:“不麻烦,不麻烦。”

他转头对老婆说,“快去,我记得家里昨天还有米达尼从大马士革带回来的糕点。”

法伊尔的老婆冲成默微笑一下算是打过招呼,就转身走进了阴暗的厨房。

成默也微笑了一下,在其他的国家这样也许显得不够热情,可在叙力亚不是亲朋好友到来,主人的妻子根本就不会出来,法伊尔叫自己的妻子见一个才认识十几分钟的陌生人,已经表达出了足够大的热情。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华夏人的身份,更直接点说就是因为谢旻韫。

成默从未曾觉得一个陌生人的善意是如此温暖。

等厨房里的灯光亮起,法伊尔指了指狭小客厅边缘陈旧的布艺沙发说道:“先坐一会,椰枣汁和早餐还需要等等。”

成默招呼了雅典娜坐在沙发上,假装不经意的问道:“你们家怎么会放着一张华夏女孩的照片?”

“可不只是我们家,在我们难民营,只要孩子和谢小姐合过影的,都会把照片摆上。”

“为什么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大家就是都不约而同的这样做了。

也许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真诚善良还如此美丽的姑娘。”

法伊尔转头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抓着扶手的孩子,“她是造物主派遣到大地上行走的天使.....”

成默记得女娲曾经问过他是不是真的了解谢旻韫,告诉了他谢旻韫曾经在非洲和中东捐款修建了学校和难民营,当时他只觉得谢旻韫做的一切是在为了政治服务,就算谢旻韫自己是真心在做慈善,想要为这个世界尽一份力,但从个人层面来说没太大意义,要知道就算是某个国家想要改变另一个国,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果谢旻韫只是个人想要这么做,那就等于在做无用功,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事实似乎也如他所料,好几年过去了,这些地方依旧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成默问:“是她捐款修建了这座难民营吗?”

“可不只是修建几座难民营。

谢小姐还在杜马镇旁边修了我们这里唯一的学校。”

停顿了一下,法伊尔语气变得惭愧,“最开始她来的时候,我们还对她多有误解,以为她就和那些来作秀的西方人一样,只是拍几张照片,然后把钱捐给那些官僚就会走。

但她和我们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不仅捐了钱,过了三个月她又回来了,看到学校才打了地基,她找到杜马镇的官员大发雷霆,第二天开始亲自监督工程进度,还跑过来组织我们这些聚集在城镇边缘无家可归的难民帮忙修房子,我们当然没有理她,直到她说会支付薪水。

当时杜马镇的官员还劝她不要这么做,这样做只会给她带来麻烦,她并不相信,执意要请我们这些难民工作,我也是其中之一.......”

“是不是你们去工作以后,又闹事,要涨工资?”

成默说。

法伊尔笑了起来,“尊严啊!

道德啊!

难民的世界里可不存在这些......”

“能够理解。”

“最初我们只是串联起来拖慢工期,后面发现谢小姐实在是好说话,就推举代表和谢小姐谈判,要求配午餐和晚餐。

尽管那个时候粮食供应很紧张,谢小姐还是一下就答应了,马上就给我们弄来牛奶和面包。

我们一点也不记谢小姐的好,反而觉得她好欺负,于是变本加厉的又要求加工资。

我也是被推举的代表之一.......”

“我猜她一定会同意给你们加工资,但是会给你们规定每天必须完成的工期进度。”

“哈哈!”

法伊尔笑了起来,“还是你们华夏人了解华夏人。

谢小姐确实是这么跟我们说的,我们也答应了,但我们会每天完成工作以后,晚上又偷偷回来把完成的工作又给拆回去。

我也不清楚谢小姐一开始就清楚我们所做的一切,还是后来才发现,总之有一天晚上,我们被她抓了个现行,不过她并没有责怪我们,而是语重心长的跟我们说,这是为我们的孩子修建的学校,将来这里不仅能免费让我们的孩子读书,还会给他们提供免费的饮食,她并不能在这里呆很久,如果工期不能按时完成,她也还是只能离开,到时候学校没有修好的话,后续的一切工作,很可能只能停下来。

我记得很清楚,她告诉我们.......”

站在沙发边的两个孩子抢先说道:“只有知识能够改变命运。”

法伊尔抬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是的,她说知识改变命运。

那天夜里她还找来了老阿訇,那个卧床不起的老阿訇竟奇迹般的好了起来,老阿訇说如果不想我们的孩子和我们一样,只能靠他人的怜悯来生存的话,这所学校是唯一的机会。

我们讨论了很久,就算我们不相信谢小姐,还是很相信德高望重的老阿訇的。

不过因为我们实在耽误了太久,眼见工期临近,离工程完工还差的有点远......”

见法伊尔停的很刻意,成默勾着嘴角,做出微笑的表情,“不需要吊胃口,我知道她一定能帮助你们。”

“断的是有点生硬。”

法伊尔笑了笑,“谢小姐每天亲自和我们一起干活,我们没有想到一个娇滴滴大小姐做粗活比我们还厉害,怎么说我们也是男人,当然不能认输。

大概是神的帮助,我们终于在工期到达的前一天修好了学校,但谁也没有想到,谢小姐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法伊尔详细的讲述着谢旻韫的善举,说她在修好学校以后如何劝说难民们将女孩子也送进学校读书;说她为了解决难民们去学校偷拿食物的问题,又开始修建难民营;说她为了难民营里的难民能有生计,不仅帮忙规划了互助组织,还送来了种子和农具,如今东面那一大片麦田,都是他们这些难民辛辛苦苦种下的,属于他们所有难民的财产。

成默听得津津有味,虽然法伊尔说的干巴巴的,可成默却能从那些简陋的字句中感觉到谢旻韫的欣慰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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