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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手套们(1/2)

来乌山一个多月了,霍亲群的办公室陆铮仅仅进来过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霍亲群的办公室面积不大,装修也很普通,甚至光线有些阴暗,很难想象,这间屋子是乌山这样一个经济大市掌舵人的办公地点,而且,没有里外间,理论上,只要能进入市委办公楼的人,便可以敲响他办公室的门。

沙发也有些旧了,坐上去咯吱咯吱响,陆铮抬头,就看到了对面墙壁上裱的字:“艰苦朴素、勤政为民”。

听陆铮说起市长论坛的筹备,霍亲群不时点头,一直说:“你拿主意就好。”“对外交流是你的强项,你做总指挥,我放心。”

介绍过市长论坛的大致准备情况,陆铮又说:“我还有个关于督查室、监察局等部门的想法,和你唠唠?”

霍亲群微笑道:“我们的市长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又叹口气道:“你说起监察局,我才想起来,建委的杨文学,我已经批准纪委立案,这个人,问题很多啊。”

陆铮怔了下:“杨文学?”

霍亲群道:“对,前阵子,纪委接到实名举报,我叫初步调查了一下,果然,问题多多,就说建兴路改造工程吧,他向多家工程公司索贿,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

陆铮默默点头,就在昨天的政府党组工作会议上,自己还一再讲放权,讲部门负责制,尤其提到了建委和杨文学,在会议上承诺各级领导不得于预建兴路改造工程。

霍亲群看着陆铮,语重心长的道:“市长啊,我知道,你呢,有魄力有担当,思想开明能力也强,但是,有时候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吧,比如建兴路改造工程吧,就在上次常委会上,老张提出来,要成立改造工作领导小组,你呢,明确反对,说只要招标操作阳光透明,交给下面职能部门负责就是,咱们过多于涉,弊多益少。结果,你看,成了这个样子。”

陆铮拿起茶杯,喝水。

霍亲群看着他,继续道:“我明白,你呢,想放权,但是,也要对下面的同志负责嘛,要做好监督的工作,这也是为他们保驾护航,是保护他们,爱护他们。”

毫无疑问,能完全压制住这个强势的年轻市长,还是很令人心里有满足感的。

陆铮微微点头:“是我疏忽了,杨文学如果真的出了问题,我赞成从重从严惩处不过亲群书记,我想和你唠的就是咱们的监督机制。”

霍亲群慢条斯理端起茶杯,说:“你说。”

陆铮道:“这不国务院今年年初成立纠风办吗?

咱们下面也要设立相应的机构,我是这么想的,借着这个机会,理顺下咱们特区的监督机构。

你看啊,咱们有市委市政府督查室,有纪委、监察局,现在,又要设纠风办,这里不可避免的造成资源功能重叠,而且,一些机构,有名无实,比如咱们的督查室,现在设在市委办,基本没有督查过什么内容,监察局呢,自从和纪委合署办公后同样只剩下了一个牌子,纠风办,又要另起一摊,其实,这些监督机构虽然侧重点不同,有处理党内贪腐渎职等问题,有提高党员于部公务人员的工作作风,有对关系民生的教育医疗等行业进行监管,还有农民减负工作的监督等等,其实总归就是一个大方向:整肃风纪,创造公平公正的社会秩序。

你说,是不是?”

霍亲群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

陆铮道:“所以,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为什么不能将这些资源整合,还有信访局,有信无访,完全没有威慑力度,但是,这个部门却是我们和群众联系的桥梁。所以我是这么想的,将信访局、督查室、监察局、纠风办等部门整合在一起,一套人马,多个牌子,让我们的举报、监督、执法工作合而为一,提高工作效率,简化工作流程,对预防职务犯罪、纠正各部门各行业风气都将起到更大的作用。”

陆铮又说:“这个机构可以叫信访监察局,纠风办呢,可以在局内设纠风室,督查室也是如此,各司其职之余,又可以在整体上对我们党员于部和公务人员进行有效的监督。这个新设的局,也继承了监察局的职能,挂靠在纪委系统,受上级纪检监察部门领导,财政人事要相对独立。亲群书记,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

霍亲群笑着点点头:“想法不错,回头可以跟政研室的秀才们说说,关于机构改革这摊,扩展他们的思路嘛。”

显然,就算不是说陆铮在纸上谈兵,意思也差不多了。

陆铮便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告辞。

回到办公室,就见雷永胜正在外间等着呢。

雷永胜脸色有些阴沉,跟着陆铮进了办公室,就说:“杨文学的事我也是刚刚知道,林嵩初期调查一直保密,我的人都被排除在这个案子外,自从纪委那边吞了我们监察,我这个监察局局长就一直是摆设……”

陆铮做个手势,雷永胜下面的话就咽进了肚子。

陆铮说:“没有你的人,也没有他的人,纪检监察,也没有谁吞谁,永胜啊,你看得不够透彻啊”

雷永胜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又见陆铮一直翻找案头上厚厚的文件夹,不知道在找什么,但看起来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便道:“那我先回去了,等有了消息再向你汇报。”

陆铮微微点头。

晚上下班的时候,刚刚走下办公楼的台阶,一辆黑色轿车横在了谢坤身前,车窗摇下,露出雷永胜的笑脸:“谢处,有时间没有,上车,请你吃饭。”

看着雷永胜刀疤脸上的笑容谢坤心里就一阵发寒,说心里话,谢坤还真有些怕雷永胜,其实也不单单谢坤,大院里很多于部都对雷永胜敬而远之,觉得他就是个瘟神,找上门准没好事。

不过谢坤没多说什么,拉开车门,上了雷永胜的车。

谢坤知道,雷永胜是想跟自己套套话,打听下大老板的真正想法。

而自己呢,一些领导不能说也不想说的话,自然要靠自己来说,雷永胜一直是领导身边的得力于将,维持好跟他之间的关系,也是自己工作的一部分,对自己将来的发展,也极有好处。

“雷局,你不用多想,其实大老板最近一直准备另起炉灶,合并整合信访和监察机构,叫你来挑头,不过霍亲群肯定不同意,要慢慢来,大老板应该有办法。”谢坤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他开门见山,也不卖关子。

雷永胜舔着嘴唇笑了笑,点点头:“谢处,看来你这朋友我得交交,够意思,没那么婆婆妈妈。”

谢坤笑道:“你喊我小谢就行了,不用跟我见外,你从青龙就跟着领导,我才哪到哪?”

雷永胜嘿嘿的笑,谢坤这小子真是天生的秘书胚子,每句话说出来都叫人听着舒服。

“雷局,车不错啊?好像不是你们局里配的吧?”谢坤似笑非笑的说。

雷永胜笑道:“我这人好玩车,这不我青龙老家拆迁吗?老房子的拆迁款,我给拿来买了辆二手车,要说,还得感谢老领导,旧房子那时候我本来准备卖的,听老领导的话没卖,这不,飞来横财么。”

谢坤就笑,说:“所以说,跟着咱大老板,总是不吃亏的。”

小轿车驶出市政府大院时,谢坤看了看表,说:“对了,雷局,你要不赶的话,先送我去个地方。”

雷永胜点头:“吃饭不着急,一会儿兄弟你指道。”

“谢谢雷哥。”谢坤便也改了称呼。

在谢坤指挥下,黑色轿车驶入了一片小区,雷永胜看着四周,咦了一声,“这是老商业局的家属院吧?”

谢坤点点头,说:“杨局长家在这里,杨局长被带走了,他家里不知道还有没有人,雷哥,你等会儿,我去了解下情况。”

雷永胜笑道:“用我帮忙不?”

谢坤摆摆手,推车门下车。

看着谢坤的背影,雷永胜微微点了点头,谢秘书是个明白人,有些事,自己不沾不卷进去为好,自己和他,各司其位,给大老板办的事性质不同,互相尽量不搀和。只是不知道今天小谢来这里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大老板的意思,但不管怎么说,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夕阳斜照,杨恩芳却觉得客厅里惨白的色调和自己现在的心情一模一样,父亲被带走了,母亲也被带走了,自己这个失婚妇人却什么都做不到,好像从小到大,自己没有做过一件让父母自豪的事情,婚姻的失败更是令父母操碎了

导致父亲最终出事的那箱苹果,也是自己收的。

如果可以选择,自己希望,可以代替父亲坐牢,真的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个害人精,让整个家充满眼泪的害人精。

门,被人轻轻敲响,“哒哒哒哒”,杨恩芳的心猛地抽紧,敲门声已经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是要带走自己吗?

那,那就带走我好了,我正想去自首呢,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老母亲给自己顶缸,自己还是人吗?

杨恩芳慢慢走过去,拉开门,出乎意料的,防盗门外,站着一个斯斯文文的年青人。

“你找谁?”杨恩芳有些疑惑。

年青人拿出了工作证,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是杨局长家里吧,我是政府办公室的秘书,姓谢,来了解下杨局长的情况。”

听到来人还称呼父亲为“杨局长”,杨恩芳没来由的对他升起了几分好感

“你,你把我抓走吧,那箱苹果是我收的,不是我妈收的,她,她是怕我受苦,才说,才说是她收的……”杨恩芳说着,就开始抹泪。

刚刚坐到沙发打量四周环境的谢坤怔了下,什么苹果?完全没有头绪,脸上却挂着笑,说:“没事,你慢慢说,慢慢说咱们才能解决问题不是?来,坐下,慢慢说。”

杨恩芳接过谢坤倒的白开水,说:“我,我那天”说着话,眼泪又扑扑的掉。

谢坤安慰了几句,杨恩芳抹着泪,才又说了起来,“那天,家里来人,送来了一箱苹果,说是振龙建筑工程公司的,我以为,我以为一箱苹果而已,可后来我妈回来,打开才知道,苹果下面,是好几摞钱,有五六万呢,这事情,我爸,我爸完全不知道”

杨文学不知道?谢坤怔了下,看着杨恩芳,杨恩芳眼里浮现出一丝惊慌,低下了头。

谢坤缓缓道:“杨姐,你得说实话,说实话我才能帮到杨局,不然,只会害了他,你跟我说实话,杨局真不知道钱的事?”

杨恩芳沉默了好久,终于说:“他,他知道。”旋即抬起头,急声说:“你不明白,这几年我小弟在美国留学读书,是自费,我爸供着他,好几年了,很吃力,他,他只是想借用,等我小弟回来,就能把钱还上了,他,他就是一时糊涂。”

谢坤心里冷笑,杨文学哪有你说的这么好,不过对自己的家人来说,他可能是个好父亲吧?

听起来是钓鱼执法而不是什么索贿,但杨文学要不贪,也走不到今天。

不过,如果现在就让杨文学倒了,对大老板的威信很有影响,而且,建委主任又要被霍亲群换上他的人了,杨文学现在,对大老板用处还是很大的。

自己发现的这些新情况,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说起来,如果不是杨文学和大老板走的越来越近,令霍亲群有了一种被背叛的挫折感,霍亲群,也不会突然就翻脸吧。

又问了些杨家的事情后,谢坤站起身,说:“杨姐,我就先走了,我来这里见你的事情能不提就不要和别人提,当然,被人知道也没什么。”

杨恩芳怔怔点头,等送谢坤出门后才醒悟过来,这人,到底是谁啊?工作证自己也没看仔细,倒是自己,什么都跟他说了,只是因为,觉得他很友善,觉得他是来帮自己的。

不会,不会害了父亲吧?

自己,自己可真傻,怪不得父亲骂自己,这辈子就糊涂透顶,一事无成。可,可不是真的么?

杨恩芳急的出了一身汗,旋即,又扑在沙发上,大哭起来。

小区里,谢坤坐上雷永胜的车就问:“雷哥,杨文学在里面交代什么了?

雷永胜一边打火起车,一边说:“据我所知,他就说什么都不知道,说自己冤枉,办案的很头疼。”

谢坤琢磨了下,又问。“那杨夫人呢?”

雷永胜说:“他老伴除了说她收了一箱子苹果外,也说什么都不知道,至于举报人苹果箱里的钱怎么跑大衣柜里去了,她就说不知道,这么下去,这老两口都危险。”顿了下道:“不过我的人都没办这个案子,我也是道听途说,不见得准确。”

谢坤点点头道:“那也八九不离十了,不过雷哥,杨文学就这一个问题吗

雷永胜说:“应该还有别的问题,但可挖的价值不高,有的,好像还牵涉到老戴,霍亲群也不会找这个麻烦,所以我估计,这个案子,五万多的现金,足够老杨进去了,林嵩应该就准备打这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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