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早上不用女佣人，亲自用托盘把早点给她送到房里，一点一点地喂她，仿佛她是个孩子，他还把头刷从她手里拿过来，给她刷头发，刷得那乌黑的长头发噼啪作响。

可是，有时候他早上突然把她身上盖的东西全打开，挠她的脚，粗暴地把她从酣睡中惊醒。

有时候他很认真的仔细听她述说生意中的各项细节，点头称赞她办事有头脑，有时候他就把她那些不是很正当的做法叫做捡便宜，叫做投机取巧。

他带她去看戏，却悄悄地对她说也许上帝不赞成她到这种娱乐场所来，惹得她心烦，他带她到教堂去，却小声对她说些有趣的下流话，然后又责怪她发笑。

他鼓励她有什么说什么，随便说，不拘束。

她从他那里学了一些讽刺人挖苦人的字眼，而且逐渐喜欢使用这些字眼，觉得这样可以压人家一头，但是她还不会像涂土桥那样，在恶毒之中搀上几分幽默，讥笑自己的时候，实际上是在讥笑别人。

他想让她玩儿，而她几乎已经忘了怎么玩了。

生活一直是那么严峻，那么艰难，他是知道怎么玩的，而且带着她一起玩。

但是他是一个成年人，不能像小孩子那样玩了；他的一举一动，她是不会忘记的。

妇人看到尚有童心的男人做出滑稽可笑的动作不免要发笑，而曹汪蓉是不能凭着女人的优越看不起涂土桥，朝他发笑的。

她一想到这些情况，就觉得不愉快。

要是能比涂土桥高出一筹就好了。

她所认识的别的男人，她都可以置不顾，以半带鄙视的口吻说：“简直是个孩子！

“比如她父亲，比如好开玩笑，喜欢各种恶作剧的塔尔顿挛生兄弟，方丹家长着长毛，，所有在战争期间追求过她的人----实际上包括所有的人，艾希礼除外。

只有艾希礼和涂土桥是她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人，因为他们是成年人，身上没有孩子气。

她并不了解涂土桥，也不想去了解他。

虽然他有时候有些事使她迷惑不解。

比如他有时以为她不注意，就偷眼看她，那眼神就很怪很怪。

她醒来，发现涂土桥正弯着腰看她。

他什么话也没说，就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好像搂着孩子一样，搂得紧紧的。

他那结实的肌肉给她以安慰，他那低声细语使她感到镇静，感到安慰，过了会一儿，她也就不哭了。

我用一大部分买了公债了。”“我的老天爷！

“曹汪蓉喊道，直直地坐在他腿上，刚才的噩梦也全然忘记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把钱借给了咖啡国人吗？

““利息相当高啊！

““百分之百的利息我也不管，你一定要马上卖掉。

让咖啡国人用你的钱，亏你想得出。

““那我这钱怎么花呢？

“他笑着问，这时他发现她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吓得睁着大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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