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14、迟来的安慰(2/4)
“便是家里的诸事,也一向都是老福晋们做主。永瑢刚搬过去,一应大事小情
难免掣肘。若是处置不好,倒叫旁人指摘了去。”
婉兮含笑点头,“福慧那孩子是名门闺秀,从小就在家里当家理事;虽说不是
王侯之家,可是她们傅家什么样的排场没见过呢?福慧在慎郡王府里,一切都甚得
宜,必定能帮衬得上永瑢。纯姐姐放心就是。”
纯贵妃唇角蠕动,还有许多话想说,却抬眸望向愉妃。
婉兮知道,有愉妃在这儿,纯贵妃很有些不方便。婉兮这便含笑道,“慎郡王
的老福晋、侧福晋也给纯姐姐请安呢。知道纯姐姐身子弱,这便进了几盒子滋补的
好东西来。”
“慎郡王的老福晋和侧福晋是咱们的长辈,这些东西可不能怠慢了,我倒不放
心交给奴才们去归置。还得麻烦愉妃你,替纯姐姐收好了吧。”
愉妃便也赶紧起身双手接了。
纯贵妃向蔓柳使了个眼色,蔓柳便也含笑上前行礼,“奴才伺候愉妃主子。”
愉妃带着蔓柳一并出去了,巧蓉跟着送到门口,确定左右无人,这才转身回
来,向纯贵妃点了点头。
纯贵妃便向婉兮伸出手来,想要攥住婉兮的手。
可是,她却还是自己收回了手来。
婉兮便坐下,伸手过来握纯贵妃的手。纯贵妃却连忙将手闪开,有些着急地
道,“万万不可!”
见纯贵妃如此,婉兮便也明白了。
或许纯贵妃对自己的病气可以过给人之事,有了数儿。
婉兮便垂首努力一笑,“既然愉妃没事,想来我也没事。大人终归不同于孩
子,抗病的能力终是强十数倍去。姐姐放心就是。”
纯贵妃却摇头,“我总归不愿意连累你。”
“至于她……我是巴不得她出事!叫她早早儿跟我一般!”
“可是她倒好,防备得滴水不漏,便连茶盅、唾盂都自己带来,绝不动我宫里
的。平素也只是隔着三五尺远陪我坐着罢了,照料我的事儿,她是半点都不亲自动
手的。”
“如是旁人来,她才勉强支应一番。便是碰触我,都是悄悄儿用袖头子垫好
了,并不直接触碰到我的!”
婉兮便也一眯眼,“照此说来,她与纯姐姐果然生分了。”
纯贵妃虚弱地冷笑,“可不,何止生分,她还怨恨我的。如今她自然是巴不得
我早死。”
婉兮怔然,“纯姐姐,此话这是……”
纯贵妃哀伤而笑,“你如何忘了,她原本曾是我钟粹宫里的贵人?南苑海子披
甲人的女孩儿,从潜邸到进封,都是位分最低的;便不是使女出身,却早早儿被使
女出身的慧贤皇贵妃、淑嘉皇贵妃盖过去了多少倍。”
“她就跟着我,从潜邸一直到进封,低眉顺首、乖巧听话,叫我渐渐对她不设
防,甚至有些话也愿意与她说了。”
“那些年我的处境其实也是不舒心。孝贤皇后利用我汉女的身份来与当时的娴
妃、如今的皇后斗;娴妃与我一起封妃,早就看我不顺眼,更何况我是汉女,又诞
下皇子,娴妃那些年便没少了给我小鞋儿穿,不时在皇太后跟前搬弄是非。我没有
办法,只能投靠孝贤皇后,为人当棋子儿使。”
“那些委屈,平素我也没人能去诉说,便也多多少少与她说了。我以为她是个
闷嘴的葫芦,又懂事,哪成想她却是个有心计的,将我那些话全都记个清楚。”
“乾隆四年那会子,我母家奉旨入旗,诸事都要我在宫里打点;而当时的嘉嫔
生下皇四子永珹来,封妃在即。后宫的格局一下子又有些乱了,我担心自己失宠,
这便与淑嘉、娴妃斗得更狠。”
“却没想到……我防了外人,没能防住自己宫里的人。她竟主动向孝贤皇后效
忠,将我素日与她说过的那些话,都作为邀宠的资本,去说给了孝贤皇后去!”
“那会子,孝贤皇后刚失去永琏。大阿哥的额娘哲敏皇贵妃又已经不在世了,
故此后宫诸人的目光,自然都定在我的永璋身上。孝贤皇后虽说用我防着娴妃,可
是她却也同样防备着我们母子,她倒也乐得我身边儿多一个愉妃来盯着。”
“故此,她给了愉妃机会,叫她承宠,得了永琪去……事后,又要我与她一同保
密,叫愉妃能将永琪顺顺当当地生下来。”
纯贵妃说着,眼中已是含了泪意。
“事后,外头人都说是我利用自己宫里的贵人去邀宠、固宠,是我向皇上举荐
了她……婉兮啊,你说,若我当真要举荐,又为何不举荐我身边儿更忠心的官女子们
去?我因有娴妃压着,不得不凡事依靠孝贤皇后;而我曾经与愉妃说过的那些话,
也成了我的把柄,我便有苦难言,只得受了。”
纯贵妃说得激动,这便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婉兮忙起身想要扶住。
纯贵妃还是小心地避开了婉兮的手。
婉兮心下便更是难受,不由得含泪道,“纯姐姐……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纯姐
姐便别再说了。这会子,养好身子才最是要紧。”
纯贵妃苍白寂寂地看向婉兮,努力一笑,“我只怕,这会子再不说,以后就更
没机会说出来了。总归,你心下千万有个数儿——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你千万别被
那些外表老实的人,给害了。”
“这会子我也帮衬不上你什么了,我只是……还能提醒你这两句罢了。你千万千
万,心下要记着。”
与纯贵妃说完这些话,当晚纯贵妃的病情便又恶化。听巧蓉来报,说是这回吐
血更多……
皇帝亲自带太医院多位御医前来,婉兮因怀着身子,被皇帝下旨挡住。
夜半时分,皇帝才回来,进门前小心地在外用热水烫过了手,又用香药熏过衣
裳,这才入内。
婉兮一瞧皇帝的面色,便知道不好。婉兮垂眸含泪,“……怎么会这样?拈花和
永瑢两人的婚事,紧赶着慢赶着在三天内都完成了。子女二人,都为母妃冲喜,怎
么纯姐姐的身子,还不见起色么?”
皇帝也叹口气坐下来,“拖得太久了。脉案上记着,她从去年九月十三就开始
吐血……太医们也说,坚持到今日,已是六个月,已然不容易了。”
婉兮泪盈于睫,“九月十三……那么巧啊。”
皇帝也是明白,黯然点头,“是,就是爷万寿之后的整一个月。想去年八月
里,她还特地带了永璋去避暑山庄,给爷贺寿。她的心意,爷不是不明白,她是因
为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了,这便想求爷收回对永璋的话;至少也不叫永瑢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