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还吃惊于村子里竟又出现以为能开门收徒的先生，于是都涌进院子，想看看这位先生到底是谁。待见到曾二熊面前的短发少年后，人们纷纷议起来。

“大壮家的这个侄子真么小的年纪，便真能教人识字？”

“这可不一定啊，村子那头的极先生不也是同他一般年纪么，人家教书教的多好，要不是他那要的粮食太多，我也想把我家孩子送那去。”

“可以前也没听说大壮家有这样的亲戚啊。”

“那不是他婆娘的娘家，何村那边的亲戚嘛。再说了，这要是论亲戚，我跟泽城的城主还能是亲戚呢。”

“你就吹吧，越说越远了，还泽城呢，你咋不说咱们启国的恒公跟你是亲戚呢？你去过泽城没有？就吹。”

“嗨，你……”

“别说话，听听大壮怎么说。”

看着院子里熙熙攘攘的村民们，曾大壮稍有经验地用手虚压了压。然后沉声道：“大伙静一静，大伙来我家，不知道是为了啥啊？”

“本来是怕你和二熊闹矛盾，现在是想问问你的侄子张扬先生。不知你收弟子要的学费是多少粮食？我家有两个孩子，也想送到你这来识字。”一片安静中，一名中年汉子率先开了口。

张扬认得他，他叫曾大山。曾大壮给张扬讲村子里的村民时说过，曾大山是村长良伯的儿子，家里有好几块好地，又是极会种田的人，所以每年都是数他家的粮食产的最多。

曾大山一开口，马上有人不乐意了。

“曾大山，你家的孩子不是已经送到极先生那里去了吗？怎么又要拜在张扬先生这里呢？”

“哈哈，我家孩子是拜在极先生那里，可要是张扬先生这里如果要的学费更少，我自然要把孩子送到这里来，毕竟两个孩子将来总是要成家的，那负担可是不轻。”

曾大山显然跟曾二熊一样是个坦荡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众人心中却是翻起不同心思。如果张扬先生的要的学费更少，家境好的能省点，家境不好的咬咬牙也能将孩子送来识个字，省得自家孩子在别的上过学的孩子面前有些抬不起头。

就在众人心中想明白了，想要开口之际，张扬接过了曾大山的话：“大山叔，小侄我先前同二熊叔所说的并不是客套的话。我真的只是读了几年书，要是论学问，自认是跟那个极先生所差极远。再说就算我有心想要多收弟子，可精力却是有限的很。原本教小牛便是费尽心思，如今二熊叔的儿子也拜在我门下，教起来只怕更加吃力。所以，大山叔还是让你的孩子继续在极先生那里进学吧。”

言罢用视线环绕众人一周，提高声音道：“本人张扬，才疏学浅，自认没有广收弟子的那个能力，所以有想让孩子拜在我门下的，我只能心领好意了。”

在场的众人都是山里长大的，山里人特有的朴素认知观使他们觉得，既然张扬不想收弟子了，不管张扬要的学费是否比极先生要少，都断了将自己孩子送来的念头。

回到更早一些的时间里，在曾二熊刚刚将大弓交给张扬的时候，在村民们刚刚听到曾二熊洪声说道要让他家的俩孩子拜在张扬的门下的时候，在天边的太阳刚刚向这个世界洒出第一道光线的时候。

那时整个曾村的人差不多都汇集到了曾大壮家，所以基本上每家的院门都是大开的。只有在村尾往前再走几步，过了一座小桥的另一边一座院子，院门紧闭。

院子的格局同村子里的其他院子几乎一样，简单的院门和稀疏的木桩围起来的篱笆，院子里建着坐西朝东的两个房间。

只是和村子里其他的院子稍有不同的是，房间的屋檐下种着一排花，或红或粉或白。

北面的房间里，小花正认真地拿着一把梳子给坐在梳妆台前的人梳着头发，有几道斑驳的亮光自窗子木板的缝隙之间投进来。

“今天村民又都去曾大壮家了？”那人坐着不动，任由小花梳拢着头发。

小花认真地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一个高髻，然后认真答道：“都去了，看来是因为曾大虎和曾二虎昨天将那事告诉曾二熊了。”

“哦，你见过张扬，把你的感觉说说看，会不会是那些人。”此时有一道亮光打在此人皱在一起的两道直眉上，将眉头间的厌恶的神情照的清清楚楚。只是这人的身子依然直稳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小花将高髻盘起来。

“我感觉他应该不会是那些人，只是他的表现令我也感到十分奇怪，他所做的每件事我都没看懂。”小花认真地梳着头发，青稚的脸上却表现出一副深思的表情，这本是有些诡异的地方，偏偏看起来十分自然，想来小花露出这种神情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哦，这么说来，我该出门走走了。“此人看着小花将一顶浅青色的短板冠仔细地戴在高髻上，然后自己伸手将短板冠两旁的系带在腮下系上。

对着铜镜仔细地看了看，确定短板冠没有偏斜也不会偏斜。点点头，显然满意于今天的打扮。

然后扭头看着小花，洒进来的亮光照在他肩膀处的白衣上，印出一张漂亮到让这世间大部分女子都会感到羞愧的脸，微眯双眼道：“今天我便去会会他。”

……

村民都走了，只有曾二熊和他的两个儿子还留在院子里。

曾二熊自众人的反应里感到了危机，便想尽快将自己两个儿子拜师的事敲定。于是开口道：“张扬先生，你看大虎跟二虎拜师的事，不如今天就办了？”

张扬闻言思索片刻，自曾大壮手中接过大弓道：“拜我门下，不需要太多礼节。这张大弓便是他们两兄弟的拜师礼，从明天起过来上学就是了。”

曾二熊大喜，一把将俩兄弟推到张扬面前：“还不快见过你们的先生。”

两兄弟如愿以偿，自然欢欢喜喜地拱手躬身长拜到底，异口同声道：“见过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