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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雪中埋(3/6)

她再抬眼,向灯火明亮的屋子看去。

她站在风雪中,一动不动。

屋中乱糟糟的,开始有人进,有人出。

有人从刘泠旁边经过,凄哀地看她一眼。

“公主,”

罗凡站她身后,轻声,“进去看一眼吧。”

“……唔,好。”

刘泠回答的迟钝,罗凡先走,她在后,步伐像老人一样缓慢,侧脸冷寒。

有人见到她过来,自动让开路。

刘泠站在里门边,往里面望一眼。

屈大夫满头大汗,又是扎针,又是喊人。

众锦衣卫紧张地包围,不停地喊“沈大人”

,有人声音沙哑,有人落了泪。

刘泠站在门边,望着里面。

这屋中许多人进出,那张床前,也站了很多人。

人来人往,在她眼中,皆是面目模糊。

刘泠只看到那个无声无息的青年。

他脸色惨白,面容白皙清俊。

他睡在那里,床上满是血迹,从嘴角口鼻渗出。

他有清湛漆黑的双眸,此刻紧闭,也许永远不会睁开了。

死亡啊…… 刘泠怔怔地看着。

她忽然觉得呼吸紧促,目光变得炽热。

她静静看着他,看他死去。

其实没什么,在推他下崖的时候,刘泠已经觉得沈宴死了。

现在不过是再死一次,没什么……没什么好难过的。

“公主,你不过去吗?”

有锦衣卫在她身后问,有些不自在,举了举手,“我要进去……”

但门被刘泠挡住了。

这个锦衣卫才说话,便被同伴拉了一下,瞪一眼。

看看时候啊,公主在这里!

刘泠目光流散,眼中有光在漾。

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道,“不了,你们进去吧。

我不去看了。”

她不用再往前一步了。

她转过身,向后走去。

从缓慢,到稳定,她走出这个空气逼仄地屋子,站在屋外,站在风中,她吸一口清冷的空气。

五脏六腑都被冻住一样,她伸出手,擦去眼睫上的水雾。

她站在风雪中,发丝和衣袂一起飞舞。

她下台阶,脚下一空,直直摔了下去。

她跌坐在雪地中,手扶着地表,破了皮。

她看自己的手,出了血,却好像并不疼。

反而是寒风中,她感觉到那股冷气,向她扑头盖脸地打来。

杨晔等人急切地站在她身后,想扶公主起来。

刘泠在雪地上坐了一会儿,慢慢的,自己站起来,从雪和泥土中挣扎起身。

她站在院落中,站在肆意飞舞的大雪中心,承受着从四面打来的雪花。

她回过头,望一眼灯火阑珊。

杨晔看着公主,她的眼睛幽黑,空茫。

今晚的云层很薄,有月亮浅浅的露出来,但被雪光挡住。

世界这么黑,这么冷,又这么静。

刘泠站在大雪和黑暗的分界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半是雪狂乱洒下的银光,一半是暗无边际的晦涩。

屋中似有人在哭。

刘泠说,“走吧。”

“……?”

杨晔跟上她,“公主,这就走吗?

你不去,不去看一看他……”

有别的侍卫劝,“沈大人很爱公主你的,在他临走前,他应该希望公主在身边吧?”

刘泠在风雪中跋涉,侍从们的话,她一概不理。

她冒着大雪,脚踏入厚厚的雪层中,拔得艰难。

每走一步,都辛苦一分。

每辛苦一分,她的脸就更冷一分。

她无情而漠然,面无表情,在飞雪中,向着远离沈宴的方向,越走越远。

时间是如此缓慢。

“公主……”

后面有罗凡的叫声。

“公主……”

杨晔跟着劝。

“走。”

刘泠肩膀颤了下。

“走!”

刘泠几乎是吼出来。

她红通的眼底,遍是风霜,她的声音像一把尖锐的刀,吼得全身颤抖。

她白着一张脸,喊出的话,像沉沉暮色。

寒鸦已归,她自在发冷,等不到归人。

她越走越快,向着迎面打来的雪花。

雪打在她脸上,冰寒刺骨,又很疼。

我要报仇…… 我要报仇!

眼中,有泪意涌。

却未到眼底,又消失不见。

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活着,什么希望,什么等明天,什么以后……全是假的。

她很爱沈宴,这才是真的。

脑海中,乱糟糟的,有许多旧日画像在闪来,又掠去。

它们不留片刻,像她一样。

刘泠一生最温软的时光,是和沈宴在一起。

他们走在许多地方,一前一后,并肩而立,或说或笑。

岁月那么美好,让她想疯一疯,作一作,跟沈宴说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又做许多莫名其妙的事。

刘泠一生最温软的时光,是能遇到沈宴。

她走在凄风苦雨中,他为她打起一把伞,扶着她走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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