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志(1/2)
苍霁听得草雨哭声渐远,身体犹如下坠在水面,周遭诸景顿时破碎成莹。
他如梦初醒,身侧骤然爆发咳声,怀中一沉,但见净霖蜷身痛苦。
“怎么回事?”
苍霁捞起人来,触及冰凉。
“旧疾发作。”
净霖掩唇,“时辰将至,冬林要死了。”
“他本就一心求死,纵然救得了,也救不活。”
苍霁捏开净霖掩拳的手,见他唇间残红尚存,皱眉道,“不过是虚景中走一遭,你怎么虚弱的如此厉害?”
净霖倦意深深,他道:“不对,纵使钱为仕的恨意促生了罗刹鸟,却不足以让其赶赴此地。”
他渐合眼,过了半晌,“冬林必做了什么。
在他人头落地之前,我要见他一见。”
冬林伏身,听台下噪杂不绝,日光刺眼。
他的脖颈触及到粗糙槽口,刽子手已踩住了他的脊背。
冬林用力喘息,额前被晒得汗珠不绝。
菜场的地面脏污,鸡头狗血坏菜烂果通通丢弃一处,被雪捂得恶臭,如今直直灌进冬林的口鼻中。
不消片刻,他也会融入其中,变成一地烂肉滩脏血。
“冬林!”
人群间挤钻着谁的哭喊,女人撒泼怒骂,推搡着别人往里间去。
花娣踮着脚,越过层层人头,看见冬林的脸。
她失魂落魄地望着冬林,更加泼辣地推踹着人,“让开让开!
都给老娘让开!”
“挤个什么劲!”
人群里男人反手推回去,骂道,“我当谁家娘们不要脸,净往男人堆里挤!
原来是深巷道口的婊子!”
“呸!”
花娣猛地啐他一面,扯回衣,昂首挺胸地说,“婊子怎么了?
婊子脏着你家的榻了?
一双贼眼净往老娘身上溜,你可比婊子更贱!
让开!
不然老娘刮得你找不着东南西北!”
“诶,诶!”
男人拽着花娣的手,往自己颊面轻拍,油嘴滑舌道,“我人可给你白刮了,那你是不是得给我白”
他话音未落,便化作哀嚎。
花娣踹了人,巴掌劈头盖面地往下砸。
周围哄乱,谁也拿不住花娣这劲,她给人赏了几个结结实实的耳光子,才正了衣襟,插着腰点着周围。
“都给我让开!
凑热闹瞎起哄!
我呸!
一个二个赶着来看砍头,急什么!
下回指不定落在谁头上!
说老娘贱,你们谁不比我更贱!
见人落难便心里痛快,巴不得这天底下的人各个都活得跟自己一般无二!
窝囊货!
肮脏鬼!
婊子卖笑蹬的鞋底泥都比你们干净!”
花娣骂得喘不上气,她声抹着面,擦了眼泪,昂然道:“老娘今日偏生不是婊子,我不是来凑热闹的。”
她和冬林目光相对,冬林听得她说。
“我是来送我夫君的。”
男人破口大骂:“这是什么人?
是杀了陈家一门的恶鬼!
好啊,便只有这等凶残之人才受得住你!
她竟还敢打人?
你这姘头杀人全家,活该偿命!”
“你知道个屁!”
花娣尖声,“张嘴浑说!”
“府衙告示张贴的明明白白!
你认不认?”
男人煽动两侧,“恶鬼的女人又是什么好货色?
必也是蛇蝎心肠!
指不定这其中也与她有些干系!
打!
陈家人死了四个,凭什么就叫凶手一个人偿命?
打死她!
能偿一个是一个!”
“打死她!”
有人奋声,“为陈家人报仇!”
花娣被杂物击砸,她躲闪不及,被拖着手脚埋在人群中。
无数张脸交错在眼前,她被摔得骨头疼。
发间撕扯着,她哭声难抑,连踹带咬的要爬向冬林。
冬林束缚在后的双手挣起来,刽子手怕他要逃,便踩得更重。
冬林抵着槽口,一双眼充了血。
“住手!”
冬林嘶喊,“都他妈的住手!
杀人偿命,刀子尽往我身上来!
人是我杀的,尸是我分的,跟她有什么干系!”
他梗着脖子喘息,牙齿咬得作响。
“来啊。
照我这里来!
我不仅杀了陈家人,我还将他们一个一个剖开了踩。”
他断续地笑,挣得脖子通红,丧心病狂的模样便是他们心中所想的亡命徒,“我杀了一个!
再杀一个!
陈仁先断了腿,我踩碎的。
我没用刀宰他,我用木杖砸烂了他那张人畜难分的脸!
我为何要分尸,因为我要叫他们连黄泉都入不得!
什么畜生道,我要让他们成了孤魂野鬼,没有来世!”
冬林淌着泪哈哈大笑,他说:“爽快,此事当为我生平第一快事!
你们将奈何?
杀了我,杀了我!”
全场惊悚,喊打喊杀的反倒被他吓住。
他们状若鹌鹑,慌乱后退。
花娣爬起身,跌跌撞撞地伏到台前。
“我叫你多少回,你从不带我走。”
花娣呸一声,用手掌打了一下冬林的脸,她哽咽着,潸然泪下,骂道,“这下好了!
要变作真正的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