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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明月最相思(3)(2/3)

唐其琛笑着说:“您要是喜欢,下次陪您常来。”

景安阳端坐着,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问江连雪:“要不要喝点酒?”

盛情难却,江连雪爽快道:“好啊!”

景安阳便对唐其琛说:“我在这里存了几瓶,其琛,你去拿吧。”

唐其琛放下喝了半碗的汤,应声去了。

门关,人走,包厢里陡然陷入沉寂。

江连雪觉得不太自在,若有所思的望了眼温以宁。

温以宁也觉得有些尴尬,想挑个开场白,但视线一对上景安阳,嗓眼就封堵住了。

景安阳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面容方才还能勉强称之为和气,现在一瞬收敛,已是八风不动。

她看着温以宁,目光疏淡冷傲,平静道:“温小姐,你和其琛不合适。”

气氛瞬间淬了火。

这个转折近乎残忍,仿佛能做戏到现在,已是景安阳最大的让步。

不顾人情冷面,不忌这个场景的初衷,景安阳残酷的撕开和平表象,杀的温以宁措手不及。

“其琛是我唯一的儿子,整个唐家,都对他寄予了多深的厚望,你不会了解。

当然,你也不需要了解。

温小姐,你很优秀,你在复旦的专业老师,毕业这么多年还记得你。

他说你天生是学语言的璞玉,我与她相识数十年,能得她一句夸赞的学生并不多。”

景安阳温言好语的说着,她语速慢,每一个字都像暴风雨前的霹雷闪电,“温小姐,我不否认你的优秀,也请你不要耗时耗力,把大好的青春年岁花在其琛身上。”

温以宁的脸色,以可见的变化,一秒一个样。

她今天穿了条淡青色的裙子,长发垂在肩头,肩膀瘦削,白净的脸庞此刻没有半分血色。

但依旧端正坐着,维持着该有的姿态。

景安阳说:“飞蛾扑火的道理不难懂,但结果都是自取灭亡。

温小姐,你是聪明人。

作为母亲,我感谢你对我儿子的青睐。

但你的这份青睐已经对他,对我们家造成了困扰,我不希望这样的不和谐影响这个家庭。”

温以宁耳畔都是嗡嗡声,甚至一刹目眩,下意识的去抓桌角。

她咬牙入肉入血,才堪堪不至失态。

一个有气场的长辈,若真要与人争锋相对时,谁都扛不住。

景安阳的话很凌厉,偏又有条不紊,显然是有备而来,拿着锋利的刀刃一点一点挑破对手的承受底线。

室内的空气变得粘稠腥辣,沉默之中不留一丝转圜余地。

温以宁渐渐低下了头,但她的眼睛却干涸的无比疼痛。

听懵了的江连雪最先回过血,但这样的疾言厉色也打压了她的情绪,平日的张扬泼辣都不见踪影,她看向景安阳,声音有些发抖,“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的儿子是宝贝,我女儿就低人一等啊?”

景安阳闻言一笑,“我从未这么想过任何人。

我只知道,尊严是自己挣的。

江女士,您当年未成年就怀孕生子,为了一个男人,您年纪轻轻就能与家里反目成仇,与父母断绝关系,这种魄力真不是谁都有的。”

江连雪怔然,嘴唇上下相碰,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有情饮水饱,这个道理您体会的很透彻,不过从您身上,也证明了一个道理,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

你丈夫待你不好,打骂是家常便饭,你能一己之力拿菜刀剁了丈夫的一个手指,实在有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

您这样性格教育出的儿女,自然不会低人一等。”

景安阳微扬下巴,冷漠的像在说着最无关紧要的故事。

江连雪猛打了个寒颤,就被被瞬间封印了一样,灵魂都抽走了。

她骄傲一生,潦草一生,爱恨一生,她从小自恃清高,什么都要争个第一,就连选男人这件事上,都轰轰烈烈,潇洒自我。

却偏偏不如人意,温以宁的父亲空有皮囊,败絮其中,打闹一辈子,最后还落了个年轻寡妇的结局。

这场婚姻的失败,是江连雪头顶上的一把利剑。

如今被另一个女人三言两语的挑破,那把剑笔直下坠,活生生的将她劈成了两半。

这是江连雪最隐秘,最难以言说,最极力掩藏的失败。

她丧失了活人气,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这一身用心的装扮,新做的发型,新做的指甲,都成了供人围观的笑话。

温以宁掌心冰凉,眼眶红透了。

她心痛又无力的望着江连雪,那种从肉体到灵魂的愧疚感,几乎将她击得粉碎。

景安阳表情平静,没有沾沾自喜的快感,也没有耀武扬威的得意。

她端起茶杯,揭开盖,从从容容的品了品。

茶香隐隐,热气缭绕,是上好的铁观音。

这时,唐其琛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瓶红酒,对过去几分钟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您存了酒么?

托人找了好久。

他们不敢来问您,罢了,我挑了一瓶新的,伯母,您先尝尝,若不喜欢再换别的。”

说着,唐其琛刚坐下,温以宁就站了起来。

他抬头看她,“嗯?”

温以宁却不看他,眼神垂着,整个人虚浮的像是没有焦点。

她说:“还有事儿,就不陪你们了。”

一句话结束,然后伸手揽了把江连雪,把她从座位上扶起,顿了顿,声音极力克制着平缓,对景安阳说:“伯母,您慢吃。”

踏出包厢,铺着厚厚地毯的走道上贯入风,唐其琛的脚步匆忙跑近,拉了拉温以宁的胳膊,“怎么了?”

温以宁强打精神,冲他笑了下,“老家出了事儿,要赶回去。”

唐其琛皱眉,“念念。”

温以宁的眸子清清亮亮,跟他对视时也没有半分波澜。

一个不肯泄露情绪,一个不肯放开她的手,两人之间诡异盘踞,是暗暗较劲的对峙。

直到江连雪出声,“老板,放过她吧。”

一语双关,这话意味不明,但在这敏感的时刻,就像一把重锤砸在了唐其琛的气门。

江连雪整个人都沉静了,淡声说:“真的有事情,要回家。”

唐其琛语气缓了些,“伯母。”

“我们要回家,现在,立刻,马上。”

江连雪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谢谢你家里人的热情招待。”

让她们知道,人与人之间三六九等,贵在自知之明。

唐其琛能感受出某种东西在两人之间做着无声的分割,他眼下莫名其妙,但直觉不能撒开温以宁的手。

这种掌心交叠滋生出的力量和温度,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但这一次,温以宁没再回应他的坚持,冰冷柔软的手像鱼儿一样从中滑脱,然后挽着江连雪的手,背脊挺直的离开了。

之后的事,温以宁自然无从知晓。

但据这家餐厅的服务生说,她们离开没多久,那件包厢就传来激烈的争吵。

杯子跌落于地,破碎的声音刺耳怖人。

门再次从里打开,唐其琛喘着粗气,满目刺痛和悲凉。

而身后的景夫人亦声嘶力竭:“其琛,你当真为了那个女孩儿什么都不要了吗!”

唐其琛驻足片刻,背影像是暴雪初来的天色里,最锋利的那道光影,他的眉眼之间全是彻骨的冷,声音压抑痛苦的近乎哽咽,“呵,您都这样了,我还有的选择么,我还能选择么?

谁他妈还敢要你儿子啊!”

——

高铁到站H市,已是晚上七点。

深秋了,天色转眼就彻底黑下去。

杨正国开着出租车在站口接到母女俩,怎么来的又怎么将人送回了家。

他也看出了两人状态的不对劲,气氛有些丧,与早上真是天壤之别。

但杨师傅是个老实人,寡言少语,这种时候,更不会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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