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船长(三)(1/2)
船长这通哭,时间可不算短,边哭还边嘟嘟囔囔,看样子伤心事还不少。
这小子真的假的?
不过观其一下午的表现,虽然赖了吧唧的的让人讨厌,但本质似乎也坏不到哪里去,算是一个可怜人。
李天畴的心也软了,好算止住了哭声,他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船长的肩膀,“一块儿回去吧。”
傍晚六七点钟,正是晚饭时间,大黑门的院子里可谓热闹之极。
做饭的,看电视的,听曲儿的,大声呵斥小孩的、压抑着音量干架的……简直就是一曲众生交响乐。
可惜王婆不在,少了主旋律,大概是和麻友鏖战还没回来。
李天畴和大伙不熟,微笑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船长可不一样,俨然是这里的名角儿,一路摆着手和大家打招呼,胯部一扭一扭的,还走起了猫步。
“哟,船长,你这是到哪儿唱戏去了,脸整的跟个李逵似的?”
“他会唱个屁的戏,一定是摸人家小媳妇的屁股,被人揍的吧?
哈哈……”
“你借他个胆,他也不敢,肯定是自摸摔的。”
“哈哈哈……哈哈哈”
“……”
和早上不一样,打工族在这个时间段是最自由的,大家毫无拘束的开着船长的玩笑。
船长也不含糊,尖牙俐齿,奋起还击,一时间口水满天飞,十分热闹。
李天畴摇头笑笑,快步上楼回到了自己房间。
一下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心里算了笔账,这两天刚取的三百元钱,已经花的七七八八,照这种状况,不出两个礼拜就要断炊了,真是闹心。
楼下传来了哄笑声,间或伴有船长的惨呼,看来这二百五又被人捉弄了。
心烦就索性下床坐在了小桌前,找出纸和笔开始写写画画,心里琢磨着那帮黑衣人的来历,朱胖子应该不知道内情,但事后说不定会得到点什么消息;肖亚东那里也说不准会有些信息;还有那个郝队长……嗯,明天计划要做的事等等,不一会儿就写满了一小张纸。
他并不是个健忘的人,只是在写写画画中,更能静下心来思考。
等纸的反面也画满了,李天畴又把它揉成了一团,扔在了屋角。
这屋里的小灯太暗了,明天买个台灯,好久也没看报纸了,这可不是好现象。
他不确定自己能在城中村待多久,但这里的环境他并不讨厌,甚至才住了一天,就有一种融入的感觉。
出租房的墙壁都是木板隔的,隔音效果一定不怎么样。
但此刻的小屋却很安静,左边的邻居船长,还在下边吹牛,自然整不出动静。
右边的邻居是貌似叫巧姐的姑娘,悄无声息的,应该人还没回来。
正准备下楼洗漱一番,楼梯处传来蹬蹬的脚步声,接着“咣”
一声,李天畴的房门被推开了,确切的说是被踢开的。
船长嬉皮笑脸,一步三摇的晃了进来。
李天畴皱着眉头道:“你小子不知道敲门进屋啊?”
“对不住啊,哥。
下次,下次一定记住。”
船长点头哈腰,人却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李天畴的床上。
“我马上要睡觉了,你还有啥事?”
“这么早睡觉?
这才几点啊?
聊会儿呗,聊聊再睡,睡的香。”
船长赖兮兮的,挤挤眼睛又道:“弄支烟抽。”
“有啥可聊的,聊你怎么骗人、坑人?”
李天畴很不情愿的扔了支烟给他,索性也坐了下来。
他实在还没想出有啥好法子对付这斯。
“看你说的,李哥,那咋叫坑人呢。
算命这玩意儿可是门大学问,但是道行不深可不行,犯冲也不行。
就拿今天来说吧,出门不吉利,碰到王婆这疯老太婆乱咬一通,乃大凶之兆,按理说要避一避,没办法呀,还要糊口啊,我就硬着头皮……”
船长又开始口沫横飞。
“行行行,打住。
我没工夫听你扯这些,实话告诉你,我不信这个。”
李天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船长,“我倒是有些奇怪,你到底叫船长还是叫王仲?”
“我当然叫船长,方圆几里的街坊四邻谁不知道?
你可别听某些小人瞎胡扯。”
问起这个,船长倒是一瞪眼睛,一本正经起来。
“好像你这名号也不咋地呀,我下午亲眼所见,你这大号挺不遭人待见的。”
似乎是碰到了船长软肋,李天畴笑了。
“那帮孙子,王八蛋草的,老子都不稀罕搭理他们。
我船长的名号在这地界叫响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屎呢。”
“跑我这儿抖威风来了?
下午咋不见你狠啊?
我就纳闷了,百家姓里根本没有姓船的这么一说呀,干嘛不承认你姓王?
我告诉你,既然拉着我聊天,你就实诚些,别他妈满嘴跑火车。
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了,你还整天嘚瑟啥?”
李天畴毫不客气,他发现对付这号人,就得逮着软肋使劲捅。
“我那傻逼老子姓王,跟我没啥关系,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他姓。
他妈的这个老王八蛋!”
船长突然提高了音调,歪着脖子叫起来,眼圈有些发红。
李天畴倒是没料到船长会这么激动,看来这姓名之争对船长有着重大意义,他的身世乃至成长经历一定有着难以抹去的痛苦记忆。
每个人的内心,总有一些脆弱的、不愿为人知的东西需要守护。
自己却故意的在船长的伤口上撒了把盐,是否有些不厚道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船长的情绪逐渐平静,“哥,你是个好人。
这辈子除了养父外,你是我碰上的唯一一个实诚待我的人,和你一块呆着,我觉得踏实,这是实话。
“也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爹妈,我是被养父带大的。
我亲爹姓王,还给我起了个什么狗屁名字叫王仲,这些都是我记事儿以后养父亲口告诉我的。
妈的,这管生不管养的王八蛋。”
船长说到这里,又狠狠的骂了一句。
李天畴皱皱眉头没有插话,只是帮船长把烟点着了。
“养父是个海员,那时我太小,为了照顾我,他辞职改行了。
养父拉扯我很辛苦,到处打工,他人老实,也没有什么手艺,所以尽管很拼命,我们俩也只能混个半饱。
我小时候总遭人欺负,每次被人揍,我都不敢告诉他,慢慢也习惯了。
“我上学后,花销就大了。
勉强支撑了几年,实在没办法,养父又回去做了船员,每次出海就把我丢在邻居家。
邻居家那个女的不是个东西,收了钱还不让我吃饱。
他一回来,我就告状,养父没办法,只得同意我一个人呆家里。
没人管了,我就到处瞎混,也没心思学习,勉强混了个初中毕业后,去了读了一所职高。
“可是好景不长,高二刚上完的时候,有一次养父出海,船遇难了,就再也没回来。
只剩下我自个混了。
养父是个大好人,一直对我很好,没娶老婆,也没要求我改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