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你厉害，他能听你说的话。”

尹琳琅说。

现在的苏陌低调懒散惯了，也不想跟别人乱说，不然也不至于同班这么久都没人知道他过去的事。

而这次在李裕面前“显圣”

，也不过为了安抚他。

罗伯特·西奥迪尼说过：只要有正统的权威说了话，那么一些本该考虑的事情就变得不再重要了。

有了权威的头衔，一个人的形象就会立刻变得高大起来。

苏陌过去的成绩对于李裕来说就是极为高大的权威，有了这个身份，李裕就会更加信服他，并且信服出自苏陌之口的更高的权威——那个根本不认识的哈佛教授，以及她的论文和根本没听说过的顶级期刊。

苏陌和尹琳琅走进电梯，苏陌自觉地和尹琳琅拉开点距离。

“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

尹琳琅突然问道。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其实人类的科技已经停滞很久了，自从相对论和量子物理之后，理论物理学已经将近一百年没有突破性的成果了……我们现在需要的不仅仅是信息技术的繁荣，这个世界需要一场真正的变革。”

苏陌侃侃而谈，但是尹琳琅的脸色却逐渐冷了下来。

“我问的，不是这个……”

尹琳琅抿嘴笑笑。

苏陌挠了挠脸：“哦……那也是开玩笑的，哈佛医学院没有一个叫hailee pitt的教授，那是我过去一个朋友的名字，《lancet》也没有那篇论文……不过我说这些都是为了李裕好，病人的心情的确很重要。”

尹琳琅的笑容僵住了，直勾勾地盯着苏陌的眼睛：“我问的，也不仅仅是这个，你不要东拉西扯，也不要骗我了！”

苏陌沉默了许久，然后露出了满是无奈的笑容，抓了抓头发：“其实白血病……治愈率并不高。

就我所知，去年全球白血病患者有四十三万七千人，因为白血病死亡人数是三十万零九千。

中国去年发布的《中国癌症登记年报》里说，某年中国白血病人数在八万一千人，那一年因白血病而死亡的人数是五万两千人，具体比例在百分之六十三以上……”

“大部分人都活不成。”

苏陌轻声说。

尹琳琅脸色苍白，要不是扶着电梯，差点瘫倒在地：“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以前网上看到的论文……我过目不忘，也不是刻意去记的。”

苏陌自嘲一笑，有的时候记性太好并不是什么好事。

尹琳琅无力地倚着电梯，轻轻打了他一拳。

“骗子……”

“……抱歉。”

苏陌说。

电梯门开了，两人心情沉重地走出电梯。

苏陌原本并不想告诉尹琳琅这个事实，现在两个人心里都不舒服。

他忽然又想到了尹琳琅不在的时候，他和李裕的那番对话，如果尹琳琅要是迟一点回来，他会跟李裕说什么呢？

他不知道了，或许自己也还没想好。

“尹琳琅？”

突然，一道男人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响起。

尹琳琅下意识地回头，眼中有些慌乱：“……徐医生？”

徐医生笑着走了过来：“果然是你啊，我就说背影像。”

这个徐医生是一位中年男人，长得挺帅，有点像黄晓明。

苏陌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是？”

“他……”

“哦，我就是一个普通医生，尹琳琅有一次生病我给她看过。

小丫头长得挺漂亮的，就有点印象。”

徐医生笑了笑，挥手道，“那我就先走了！”

“嗯，徐医生再见！”

尹琳琅向徐医生微微鞠躬。

徐医生笑笑，转身潇洒地离去。

苏陌眨了眨眼，把这个徐医生记下了。

“晚饭你想吃什么？”

离开医院，苏陌问道。

“随便吧……”

尹琳琅脸色颓然，忧心忡忡。

苏陌歪头笑了笑：“去金拱门？”

尹琳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有反对：“……嗯，也行。”

苏陌带着尹琳琅去麦当劳，但是尹琳琅全程心不在焉，神情稍显恍惚，反应也总是慢一拍。

“其实吧，虽然白血病治愈率不高，但也是分很多类型的，有的类型危险，有的类型就很好治愈。

李裕的白血病说不定就是很好治愈的类型。”

苏陌安慰道。

虽然他也没有打听过李裕的白血病类型，有些事还是糊涂些比较好。

“嗯。”

尹琳琅轻声道，脸上恹恹的，有点疲倦。

“我们一会儿打的回去吧。”

“嗯。”

两人从麦当劳出来，苏陌用打车软件叫来一辆出租车，拉开后座车门让尹琳琅上车。

尹琳琅精神萎靡，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低头钻了进去。

“看你有点困，你先睡一会儿吧，睡醒就好了，到学校了我喊你。”

苏陌小声对尹琳琅道。

尹琳琅无力地笑了笑，靠着车窗，缓缓地闭上了眼。

靠着车窗的手掌微微蜷缩，就跟小猫似的。

苏陌身体向前探了探，小声地对出租车司机道：“师傅，能不能请您把车开慢一点……让她多睡一会儿，我多付您一点钱。”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伸手把车内广播的音量调低了不少。

苏陌感激地笑了笑：“谢谢师傅。”

司机小声道：“看你们身上校服，应该还是学生吧，这个时间出来干什么？”

苏陌也小声地和司机交流：“同学白血病住院了，明天做第一次化疗。

我们俩是班干部，班主任让我们今晚过来看看他。”

“白血病啊……”

司机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憋出下半句，“那的确不好治。”

“嗯……所以她心里比较难受。”

“哎，都是命，得这个病谁也没办法……老天爷造孽。”

“是这样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司机突然一个急转弯，尹琳琅的身体由于惯性向右晃了一下，但没过多久脑袋又磕在了车窗上，她在睡梦中呓语几声，但是并没有醒。

司机透过后视镜，不满地看苏陌一眼。

苏陌愣了一下，很快又是一个大转弯。

这下他反应过来了，轻轻地拉住尹琳琅的胳膊，让尹琳琅顺势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司机脸上露出意味深长地笑：“靠着车窗多颠得慌啊，还算你比较聪明。”

“哈哈……”

苏陌干笑了两声，心跳加快。

两人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甚至说都是靠在了一起。

苏陌歪了歪头，轻轻蹭了蹭尹琳琅的头发，感觉是在蹭着什么柔顺的丝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