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见证汴梁
隆冬时节,整个东京城头的风声好似刀子般刮在皮肤上,瞬间就是一片通红。
开远门高大的城楼上,守将辛兴宗和麾下城门卒围拢在篝火前,神色间难掩倦意。
“那叛贼吕璟随时都有可能率军前来,都给我打起精神!”
抬头看了眼外面的无边夜色,想起童贯的多次叮嘱,辛兴宗不得不强忍着困意站了起来。
“将军,某陪您去巡查。”
众兵卒脸上苦笑的同时,一员体格结实的小将站了出来。
“走吧,你们都给某小心点,出了事端,童枢密可不会轻饶!”
辛兴宗又叮嘱两句,带着那小将两人一同走下城楼。
迎面寒风扑面而来,二人登时就打了个喷嚏,却还是强忍着身体不适继续巡查。
那小将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一头短很是突兀,跟在辛兴宗身后走过各处城防,目光里却尽是复杂。
“将军听闻程夫子率军出战,不知”
“必败无疑!”
辛兴宗不屑的摇了摇头,他虽然也敬佩程颐的学问,但这带兵打仗的功夫,可不是学识渊博就能做来。
“那将军为何不早做打算?”
小将上前了几步。
“某辛家世受童枢密恩情,又能如何打算?
不过负隅顽抗罢了,倒是妹婿你等到事不可为,不如就降了吕璟吧。”
一边说着,辛兴宗一边检查城墙跟的水门,这一幕落在小将眼中,叹息更重。
他本是必死之人,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承了人家救命的恩情,如今更是成为了辛家的姑爷,有了家室。
“将军,末将不能眼睁睁看着五娘失去兄长,所以”
小将的声音在风声中有些含糊,辛兴宗下意识的回头,沉重的铁拳已经落在其脖颈!
紧接着腿弯又挨了两脚,辛兴宗还未来得及喝骂,就直接倒地昏厥过去。
黑暗中忽然有声音传来,时迁一身大氅裹得严严实实,慢慢露出了身形。
“快些把城门打开吧,大家在外面都快冻坏了。”
“谍鹰,你可把某的要求告诉官人了?”
小将却没有立刻答应。
“说了,官人说,你小子他么的不是个东西!”
时迁忍不住怒骂。
“还是官人了解俺。”
小将嘿嘿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脑袋,他邓元觉因祸得福娶了个娇滴滴小娘子,怎还舍得再去过往日生活?
“随某来吧,自从杨家受难,大家早就对那赵佶小儿愤恨不已了。”
邓元觉单手扛起辛兴宗,带着时迁直接朝城头回返。
片刻之后,连绵的火把自东京城外鱼贯而来,越过早已开启的厚实城门,踏入满是繁华的汴梁。
而此时的吕璟刚刚率军抵达开封府衙,正和成为俘虏的程颐大眼对小眼。
“吕承渊,朝代更迭自有定序,自商汤以来你恣意妄为,必然不得好死!”
程老夫子气的胡子颤,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吕璟脸上了,后者却只是抱以微笑。
“夫子要当心身体,某知道你败的不服气,就别引经据典来骂我了,当年太祖从世宗手里夺走江山,就是顺应天命了?”
“你”
程颐挥拳就要上前,却被身侧的韩世忠直接拦住。
“夫子,不就是刚刚出征就被麾下捆了请功吗,没多大的事。”
“吕承渊你给老夫闭嘴!”
程颐感觉整张脸都红,自己雄心勃勃想要力挽狂澜,结果实在是不忍直视啊。
“某当然可以闭嘴,不如夫子答应某的请求?”
“休想!”
程颐直接别过了头。
一旁韩世忠想要开口,却被吕璟挥手阻止,命亲兵搬过一件官帽椅,他和程颐就这样坐在开封府衙互瞪起来。
一直到关于东京城的消息传来 “夫子熟读史书应当知晓,每逢改朝换代就有血雨腥风掀起,莫非真要如此?”
吕璟起身将消息递给了程颐。
良久的沉默,一直到远处的东京城传来火光,程颐终于好似一只斗败的公鸡般低下了头颅。
“老夫答应了。”
“那就请夫子随某进宫去见那人吧。”
吕璟满意的笑了笑,以程颐在士大夫中的威望,他的归顺能够避免许多不必要的抵抗和流血。
大军开拨,不过一刻多钟光景就来到汴梁东面的开远门,邓元觉躬着身子,率领一众城门卒已经等候多时。
“见过吾主!”
声音算不上整齐,甚至带着担忧和惶恐。
“都起来吧,韩五,冬日苦寒,给大家一人添件棉衣。”
吕璟挥了挥手,朝邓元觉微微点头,随后径自率军入城。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感激声,程颐回头看去,所有兵卒已尽数大礼参拜,神情里的激动清晰可见。
沿开远门继续入城,途中或是碰到投降的禁军将士,或是准备四处逃难的百姓,吕璟都主动上前和他们说话,然后给予些小小的关心。
这些百姓和军卒也大都感激万分,有些默默的跟在了大军身后,却也不曾被驱逐。
起初程颐是有几分不屑的,可是等到进入宫城,走御阶一直来到宣德门,跟随在吕璟身后的百姓和汴梁禁军,已经过万人!
他们神情里没了最开始的慌张和忐忑,不停努力向前张望,双目好似在放着光,程颐从中看到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或者说,这就是古之圣王,解民于倒悬?
还只是小恩小惠的感动?
“夫子,该走了。”
吕璟的声音将程颐从思索中打断。
“该走了。”
章援一身黑衣自宫门而来,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程颐只好苦笑,跟着吕璟迈开步伐,刚要进入宫城,身后忽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参见吾主!!!”
一声接着一声,好似浪潮般向整个宫城压来,程颐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震惊。
“夫子,这就是百姓,你不了解军卒所想,所以被宗泽轻松击败,赵佶不了解百姓所想,所以此刻,迎接他们拥戴的,是我。”
“可是刚刚他们还满面惊慌”
“一个愿意摒弃身份之别和他们亲自说话,关心他们的新君,总归不会太昏庸,其实谁来做皇帝对他们来说都一样,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能够活下去而已。”
吕璟话音里难掩沉重,古往今来,最苦的莫过于百姓,而华夏能够跌跌撞撞的绵延五千年,最大的功劳也是他们。
“走吧。”
程颐终究还是沉默,不过步子却加快了一些。
远处,深重的皇家宫苑,这一刻也好像旧纸堆里的废弃物般,散着腐朽和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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