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晋国公很忙(下)(1/2)
门外,妇人已是手足无措。
谭曲刚开门,妇人便不顾礼仪一把抓住他手腕,忙道:“谭医师,求你救救吾儿。”
“是令郎?夫人莫急,且让我看看他。”听到只是转世之身出事而不是其他人,谭曲悬着的心反而落地。祈善父女对视后也跟上去。
半截真灵转世的人家不算大富大贵,勉强算小有积蓄,祖上曾为耕读人家,传到上一代起起伏伏,如今终于在此处安定下来。改元初年,这户人家的家长打算拿着全部积蓄去新都凰廷发展的,那时的凰廷什么都没有,处处是机遇,结果计划被新出生的儿子打乱。
这孩子智力有问题。
若出去发展,这小儿怕是会经不起路途颠簸夭折半路。再者,他赌上全部身家去凰廷博一个未来,万一没发展起来,这孩子日后求医问药的钱从哪儿来?再三思量选择放弃。
许是上天垂怜,这个有脑疾的儿子傻是傻了点,却打小听话懂事,尚在襁褓的时候就不怎么折磨人,长大之后也不似同龄人闹腾顽皮,甚至还会主动带底下年纪更小的弟妹。
更幸运的是隔壁搬来了个医师。
尽管谭医师常年在外,一年到头待在家中的时间长则一月短则一旬,可他每次回来都会给自家傻儿子检查,开些一看名字就知价格昂贵的药、给已经上学的孩子辅导功课…
谭医师当真是医者仁心。
儿子无故昏迷,妇人第一个想到他。
妇人问:“谭医师,小儿他怎么样了?”
谭曲看过脉象,心中有了底,但如何圆回来需要耗费些功夫:“令郎高热了几日?”
妇人也不是很清楚。
“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都要哭出来了。
这段时间家人在店中忙生意。
傻儿子虽说傻,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跟丈夫这些年教了他许多生活常识,如何打水烧水烧火,如何做饭洗衣穿鞋穿衣,不跟不认识的人说话,不给不认识的人开门。
生活方面勉强能够自理。
夫妇二人也放心让他独自住家里。
另外又拜托了十多年的老邻居看顾两眼。
儿子高热了多久,她还真不清楚,回来就看到孩子一直睡着不起来,摸一摸额头才发现体温高得吓人,怎么喊也喊不醒。思及此,她心中更加悔恨,自己不该太过放心,应该将孩子带去店里照顾。若是就近照看,哪里会连孩子独自在家高热不知几天都不知道呢。
谭曲温声安抚她情绪。
“勿要自责,或许是福非祸。”
妇人茫然无措的眼神中迸发出希望光彩:“是福非祸?谭医师,您这话是甚意思?”
谭曲道:“这场高热阴差阳错让令郎有了恢复神志的可能。有此等本事的医者是我的同门,此刻就在凰廷。我的建议是先稳住他的体温,抓紧带他去凰廷求医。时间宝贵,不宜拖延。若错过这个机会,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恢复正常的可能了。夫人尽快做出抉择。”
妇人忐忑问:“要多少钱?”
谭曲:“钱不用,令郎算是世间少有的特殊病患了,若同门能将他治好,自身就能借此扬名。为图名声,免费给令郎医治都行。”
妇人喜极而泣,连连点头应下。
另一个难题又来了。
因为要赶时间,他们家人都无法陪着傻儿子一起去凰廷求医,只能将孩子交托给全家都信任的谭医师。谭医师将孩子带走前,还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令郎脑疾是从娘胎带出来的,病灶根深蒂固,不是三五个疗程就能根治的。整个过程可能要持续两三年,期间我会通过邮驿与夫人联络,告知令郎恢复情况。你们想他了,随时能来凰廷看看他。”
妇人擦了擦眼泪。
眼眶涌动的眼泪勾得舌根也开始泛苦:“凰廷离这里太远,出门来回一趟动辄月余,家中生计离不得人,几个孩子也离不得…”
虽说天下安定后,日子比乱世好了不知多少倍,全家老小温饱都不成问题,可她与丈夫都想孩子延续祖辈风骨,能读书的都去读书,这就导致原先宽裕日子变得拮据——七八岁的孩子对一个家庭来说能算一个合格的劳动力,让一个孩子去读书就意味着少了一个劳动力,脱产念书带来的生活压力不就都压成人头上?
她与丈夫都不能陪孩子去凰廷求医。
“谭医师这是作甚?”
谭曲将沉甸甸的钱袋子交托给了妇人。
“算是我替同门给的报酬,要是他能从令郎病情中获得启发,医术境界突破,令郎便是功臣了,给功臣酬劳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家中要花钱的地方也多,你就收下吧。”
妇人推辞两次,最终还是收下了。
对谭曲更是感恩戴德。
小心收起钱:“小妇人定会为谭医师请长生牌,盼上天让您无病无灾,心想事成。”
这,大可不必。
哪有父母拜子女的,他怕折寿。
谭曲一顿忽悠,顺利让转世之身跟着自己走。事不宜迟,扭头将转世之身送上马车。
祈妙:“…”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谭叔骗人。该说不说,即便再怎么生性纯良,归根结底还是文心文士,骗人话张口就来:“谭叔,真回凰廷?”
谭曲道:“费那个功夫作甚?”
求医问药都是骗阿娘的啊。
他自然是去隔壁郡租个小屋子备考。
祈妙:“那这位‘谭叔’…”
“元良近来不是没事?他都放年假了,那就让他帮忙照看,免我分神。”谭曲叹气,抓起手边的医家圣殿十五年考核试题集合继续啃,不多会儿便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
祈善:“…”
他扭头看向半截挚友的转世之身。
转世之身高热已退,正安安静静坐在车厢角落。当祈善眼神投来,他似有所感地抬眼看了回去,愣愣许久,露出一抹纯粹友好的笑。
祈善揉了揉额角:“这是让我养儿呢。”
谭曲在这件事情上早有密谋。
一天就办好了房子租赁并住了进去。
房牙一家被谭曲救过,她听说谭医师要来小住半年,房牙二话不说掏出性价比最高的房源,各种手续都亲自去跑,又命人送来一些生活用品应急,其余的可以明天进城采买。
“多谢!”
房牙连忙摆手:“该是我谢谭君才是。”
小院不大,仅有三个房间。祈善父女一人一间,谭曲跟转世之身一间,他挽起袖子拍了下双手拢在袖中不肯动的祈善:“来干活。”
“不要。”
不说祈善位高权重多年,养尊处优,即便是以前也是毛病一堆——跟随主上草创起家之后,他几乎没有自己动手做过家务,现在自然也不会干。其他人爱干是其他人的事儿。
祈妙:“谭叔,有事女儿服其劳。”
谭曲道:“你不用惯着他。”
祈善:“…”
整个小院打扫下来还是比较费劲的,转世之身也学着搭把手。齐心协力下,三人(四人?)终于在天黑前收拾出能住人的水准。祈善倒头就睡,祈妙跟谭曲的房间点一夜灯。
祈善:“…”
医家这群疯子真是卷得可怕。
因为祈妙要辅导谭曲进行最后的入门考核冲刺,根本没工夫搭理祈善,他手边也没公务给他打发时间,便只能捡起以前的爱好。作画的时候,半截挚友的转世之身就安静坐在不远处的角落,时而放空眼神发呆,时而揪着袖子、头发、发饰,轮流咬着几根手指玩。
更多时候是悄悄凑近祈善看他在干什么。
十七岁的转世之身被家人养得极好,脸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专注看着画卷的时候会下意识鼓气。他也不是不会捣乱,干坏事之前会小心观察祈善有无警觉,自以为行动天衣无缝地伸出手指偷偷沾沾墨水,学着画卷上的图案,用手指在“偏僻”角落涂涂画画…
从地面涂抹到墙面。
再从墙面涂到自己衣服上手臂上脸上。
最后还将祈善的衣摆也祸害了。
祈善:“…我教你吧。”
转世之身在画画方面毫无经验,甚至连笔杆子怎么握也不知,再怎么努力模仿也是在鬼画符。祈善便只能放弃画笔,教他如何用手指:“有个口诀,你跟着我学就能精通。”
转世之身歪头,似在认真倾听。
祈善想起自家主上的绘画“心得”。
“一个丁老头,欠我两颗球。”
“我说当天还,他说四天还。”
不多会儿,雪白画纸就多了个奇怪老头脑袋。诸如此类的绘画技巧还有苹果树、草丛、三角屋顶四角房以及长方形烟囱。至于画人就更加简单,一个圆球当脑袋,三角的身体,树杈子似的胳膊和腿,男的一缕小平头,女的加个马尾辫,小女儿则是小号双马尾。
当然,对主上来说这已经是高级画法了。
她更多还是画火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