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顶天立地(1/2)
辛夷一怔。
傅九衢脸颊紧绷,黑沉沉的双眼看着她。
似探究,又似在思量。
辛夷:“京里说什么了?”
傅九衢:“全让十一说中了。”
他声音低低的,腔调沉重,“入五月,京师发大水,河道决堤,水位上升,门关折断,冲毁公私房屋数万所,城里百姓无木筏无法通行,人畜死伤无数……”
辛夷眉头微蹙,伤感之余又有些庆幸。
“母亲和师父他们都没事吧?”
傅九衢摇了摇头,接着道:“司天监又说这是上天警示,灾变皆因不顺应天时。
从年初到五月,天象异变,妖言不止。
这一切,皆因皇储未定,宗庙不安导致。
臣众请官家重视宗庙,确立皇嗣。”
“大放厥词!”
堂上欢声笑语不断,眼巴巴地盯着小哥儿。
小手一勾,抱过来便使劲地摇。
辛夷倒吸一口气,“你是说……他们怎么了?”
火苗在微风里吐着暖橙的光芒,煞是好看。
傅九衢约莫黄昏时分才回来,辛夷刚将前赴宴的宾客送走,见他脸上没有什么情绪,避开下人将他拉入房里。
然而,小哥儿不急不徐,睁着黑幽幽的大眼睛将笔、墨、纸、砚、书、扇、钱币、首饰、吃食、花朵、果品等等都看了一遍,最后嗖嗖爬过去,一把抓住角落里最不起眼的算盘。
傅九衢回头:“我吵醒你了?”
夜空中仿佛有远方歌姬的声音,咿咿呀呀,唱着哀怨的曲调。
杏圆看她神色凝重,点点头。
羡鱼脑袋剔得光光的,只头顶留着一撮鹁角,穿了身崭新的童子服,坐在凉席子上准备抓周。
“会没事的。
你赶紧去信给义父,让他小心为要。
还有,你看官家那边,好不好提前捎个信儿去?
我们不能坐等事态发展,得有所对策才是。”
傅九衢宠爱地看着母子两个,微笑,“有其母必有其子。”
周岁礼是湘灵操办的,简单而热闹,没有请太多的人,但各种礼数都很齐全。
长公主府、狄府、开国侯府、辛夷药坊,都没有漏掉。
傅九衢牵住她的手,让她在身侧坐下,从背后揽住她的肩膀。
辛夷温顺地靠近,一头青丝便那般软软地贴在他身上,娇憨无比。
傅九衢点点头,与她紧紧交握。
杏圆:“婢子明白。”
辛夷吓得魂都快飞了。
“立储之事已是朝堂最大的争端。
两府频频上书,谏官以死相逼。
官家那头,想来是焦头烂额,又遇上洪水天灾,唉,生民浩劫……”
“啊!
?”辛夷有些不敢置信。
“你怎么不睡?”
转眼,羡鱼满周岁了。
辛夷扑哧一乐,“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么会勤俭持家的娘子,这么爱财如命的儿子,你就偷着乐吧。”
扬州临近运河,水路发达,没能幸免于祸。
城外村镇,城里低洼人家,受灾者不计其数,到处都在伸手要钱要粮要接济,官府要忙救灾忙转移民众忙安抚灾民。
“小哥儿抓周了。”
来人是梁仪,看一眼屋子里的闹热,他没有多话。
可即便如此,得知洪灾真的来了,她心下仍是不安,非得知道京中近况才好。
傅九衢沉着脸瞥她一眼,“我们被他们骗了。”
这阵子傅九衢都在忙水患的事情,被人叫走本是常态。
但辛夷看着那个越去越远的身影,抱孩子的手腕莫名有点发软。
“今儿有几个从京里逃难回来的商贩,在酒肆里胡说八道……我去核实了一下情况。”
辛夷哼声:“才怪。
看你就不老实。”
“别院被淹了。”
傅九衢揉了揉额头,轻声道:
怕家人担心,报喜不报忧是常态。
辛夷焦急:“那他们为什么不去?”
他早上冒着大雨出门后便再没有回来。
屋子里又是一阵欢腾。
辛夷将傅九衢搭在衣橼上的织棉披风拿起来,披在他的肩膀,轻轻揉捏两下。
辛夷再难入睡,“九哥……”
窗外,梧桐树穿透黑夜的禁锢在风里摇摆不定……
“速速发回汴京。”
周岁礼这天,辛夷一大早起来眼皮就跳得厉害。
然而,知州府里上上下下都为了羡鱼的周岁礼欢欣踊跃,她不想破坏气氛。
酒肆里胡说八道这种事,惊动到梁仪就够奇葩的了,怎么会惊动到傅九衢?
辛夷心里那种不安感再次浮了出来。
写好信,她交给了杏圆。
“嗯。”傅九衢没有否认。
这场雨下到天亮都没有停下,而傅九衢不等天亮就走了。
原来受灾的不止京师,各路各地都有江河决堤,河坝冲毁,洪水漫涌,天下大灾。
久违的撒娇,麻酥酥荡入心口。
傅九衢微微一笑,扶她坐好,起身将罗汉椅边的琉璃灯点燃。
往常她是不会多问的。
傅九衢认真打量她一眼,在椅子上稳稳地坐下,声音缓慢。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傅九衢睫毛轻颤,黑眸如藏冷月。
“你有心事吗?”辛夷抬头看他,又问:“在想京中的家人?
是不是担心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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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梆子响敲,好像从遥远的梦境里传来。
傅九衢:“这场洪水比往年都来得凶猛。
狄府受灾严重,恩师他老人家……到底还是没有听劝,举家迁去了大相国寺避水……”
暴雨下到晌午才渐渐地转小,辛夷不安地看着庭院里的积水,没有滋味地用罢午膳,哄睡了羡鱼,让杏圆备好文房四宝,往京里去了几封信。
“提醒了。”傅九衢眉头皱得极紧,“我特地让卫矛捎了钥匙给寂无师兄,把大相国寺旁边的一座别院交于他手,并在别院里备好粮食衣物……”
“是不是京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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