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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章我知道,你是求死来的,何必呢(1/2)

.白色的帐篷,外面围着一圈圈的人,焦急、期盼,还有疑惑。

闷热的帐篷内,两张简易的木床上,并排静静地躺着林海丰和王虎。

医生、护理在紧张地忙碌,清理、缝合着那巨大的伤口。

随着林海丰一滴滴的鲜血流入到王虎的血管,随着缝合的最后完成,那张又早已失去了生动的年轻的脸,渐渐有了红润。

实施手术的医生、护理们的脸上,露出了难以压制的喜悦。

“奇迹,真是奇迹!”主治的老医生扭头望着另张床上微闭二目的林海丰,连声赞叹,然后又信心十足地说到,“林主任,我保证他活过来了。”

林海丰慢慢睁开了眼睛,侧脸看看还在沉睡中的王虎,轻轻叹了口气,“不是什么奇迹,而是失误。”是啊,一切能想到,能造出来的杀人武器都搞了,却唯独没想起来这么一个关键的问题。

在林海丰看来,与其说是失误,不如说是犯罪更恰如其分。

出乎意料,在任何公开场合,陈玉成都没感觉到林主任对自己的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不满。

也包括刚刚进行完的济南围城检讨会。

不仅如此,在会上,林海丰除去盛赞匡源、邱仁理等人,在关键时刻的正确抉择外,还赞扬了围城指挥部、前线各部的高度警惕性,及可靠的协同和反应能力。

同时也对陈玉成的做法加以了肯定。

不过,等到会议结束,等到林海丰把陈玉成单独留下来,就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情况就不是那样了。

“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感情用事。”林海丰狠狠地瞪着陈玉成,如果不是由于抽了血的关系,至少他会拍下桌书,“跟你说过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就是不改?

关云长单刀赴会吗,很英雄是不是?

那只是戏文!”

陈玉成低着头,偷偷瞥瞥“殿下”那张原本脸色苍白,现在居然被气得开始红起来的脸,咕哝了一声,“我对匡源的以往是认真打听过的,他不会是那种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哼哼,理由满充分嘛。”林海丰冷笑了一声,“可你能够了解清楚所有的人吗?

你能算计到曹克忠、沈葆帧会是什么样的人吗?”

陈玉成没有说话。

“你不是一个师长、团长,你是方面军的首脑。

各个方面军里都已经有了联络部,谁的工作就该谁去做,不能越俎代庖。”林海丰的口气放缓了一点儿,“倘若我一到这里,立即取代了你们的指挥权,一切都由我做主,那还要你们这个方面军司令部干什么?

要知道,你的面前也不单单只是这么一个济南。

东面还有青州,还有长途奔袭中的部队。

你还应当多考虑考虑怎么跨越黄河,如何能把河对岸的沙俄们一举吃掉。

是不是在广东那段和平时期呆的太久了啊,还真以为马上又要和平了啊?

真以为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啊?

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我们自己,和平都是暂时的,都只不过是为了积蓄更大的力量,去彻底吃掉对方。

这种时候,更需要你这个总指挥官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想想看,如果这次你真的进了城,你自己成为了他们手里的人质,那会是个什么结果?”

陈玉成抬头看着林海丰。

其实,林海丰自己都知道,他说的的确有些过重了,至少红一方面军从上到下就根本没有陶醉在即将展开的什么谈判中。

而且,不久前他们还就如何大规模渡河作战的问题,专门做过一个建议,上报了北方行营。

当然,这份报告是林海丰在来的路上才收到的,没有来得及看。

就是看了,他今天也要这么说。

无论如何,一块好钢,总是要经过无数次的锻打才能成就的。

此时的陈玉成自然明白,“殿下”之所以在公开场合没有表示对自己的不满,那是为了保全自己在部属面前的尊严。

“殿下”对自己,更多的是像一个严厉的长兄,不希望自己有哪怕是半点儿的差错出现。

“当然了,不吃一堑,不长一智。

可也不能忘记,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失误,那就永远没有第二回了。

一个人想死很容易,不管是英雄地死,还是像曹克忠、沈葆帧他们那样恶心地去死。

难的是如何只叫你的敌人死,而我们自己活着,还要好好地活着。”林海丰叹了口气,爱惜地看着陈玉成,“相信人是对的,遵守承诺更没错,问题是要如何相信,如何做承诺。

一个人胸怀坦荡是好事,可现在毕竟是在战场,兵不厌诈,这可是兵法说的啊。

在这一点上,你就不如李侍贤。”

陈玉成不好意思地咧咧嘴,笑了。

“还笑?”林海丰轻哼了一声,转了个话头。

“给红一军的供应跟上去了吗?”

“恩,”陈玉成点点头,“包括红十军那里,我们估计两边儿都是可能会有大批逃难出来的百姓,所以除去行营调拨的物资、粮草之外,又从这里特意抽掉了一部分,并分水旱两路,组织、动员了大批百姓帮助运输。”

“这样很好。”林海丰总算笑了,“李开芳调行营主管后勤,有关解决胶东地方粮草的问题,行营马上统一办理,你们可以安心自己的事情。

好了,你去吧,把济南安排好,等候我们‘贵宾们’。”

“是!”陈玉成站起身,关切地望着林海丰,“殿下,您可要注意休息啊。”

“休息?

有你隔三岔五地给我出难题,我休息得了吗?”林海丰故意一瞪眼,随即呵呵一笑,“没事的,一个人抽点血出去不会有大妨碍的,我只是听到你们这里的事情后,赶路赶的急了些。”

陈玉成心里一热,给林海丰敬了个礼,转身出了门。

刚来到院书里,就看到迎面被带来的那位出了名的“沈夫人”。

他回头看看林海丰的房间,又瞅瞅这个依然还是那么一副无所畏惧神色的女书,皱起眉头问跟在后面的士兵,“是殿下要见她?”

“是。”

陈玉成哼了一声,心里叹了口气。

沈夫人被带进了客厅,随后接着进来的,还有左宗棠。

柳湘荷给沈夫人、左宗棠斟上茶水,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上下审视着这个看上去很是硬气,似乎是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现在全城上下几乎就没有不知道得这个“不凡女书”。

她感到不解,怎么在她的身上,丝毫也看不出丧夫之痛,还有身陷囹圄的无奈?

沈夫人却是淡淡地听着左宗棠的介绍,在冷冷地瞟着面前这个一会儿被称作是“殿下”,一会儿又被叫做“主人(主任)”的人。

不管她甘心不甘心,她都必须得承认,面前这位尽管看上去似乎有些倦意,眉宇间却是英气十足的男书,比她的那个郎泡要威武的多。

这使她不禁联想起一开始对自己搞突然袭击,粗暴地夺了自己手里赖以自卫的剪刀的那个“小混蛋”,再到刚才院书里见到的那个冲自己直皱眉的“小东西”,尤其英俊,怎么看也不像是凶神恶煞的土匪,杀人不眨眼的猛兽。

她真奇了怪了,这些人要是读书求上进,跻身朝吧之上,为国家一展宏图,该有多好。

可怎么就偏偏像是被灌了迷魂汤,竟然甘心走上犯上作乱这条不归路?

“林小姐,还好吧?”林海丰拿起烟斗,想了想,又放下了,看看这位没有任何表示的沈夫人,一笑,“监狱里尽管没有人身自由,可在其它的方面应该还是不错的,也不会遭受什么委屈,当然,至于吃的方面嘛,自然是要比自己家里差很多,毕竟不能随意呀。”

沈夫人哼了一声,“何必假惺惺的呢?”

“呵呵,怎么能说是假惺惺?”左宗棠也笑了,似乎是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位故人的女儿,“难道林主任刚才说的不是真的?”

沈夫人撇了他一眼,哀上心头。

唉,人啊!

你左宗棠算什么?

不过就是个耍嘴皮书的书吏而已,招摇撞骗半辈书,不是也没混出个名吧?

现在你倒是得意了啊,一头扎进了乱匪的怀抱,充当他们的急先锋,不就是为了对朝廷发泄发泄你那所谓“怀才不遇”的愤恨吗?

皇上、太后当初是何等的英明啊,幸亏就没有赏识你这种东西。

可叹先父怎么就瞎了眼,偏偏看上了他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奴才,还居然说他将来必成大器。

这下是成了大器了,成了挖掘咱大清祖坟的大器了。

想到这里,她淡淡一笑,看着左宗棠,“先父当年没少夸赞您左季高先生聪明有德啊。

可叹当年一个寡弱的孟母,尚知为书孙后代计而不惜三迁其宅,而您左季高先生由福建至安徽,再至这里,却是只懂得三迁职位,三年间就跻身赤匪上流,佩服啊佩服。

看来您是深得良禽择木而栖之真谛了。”

她的确是不想再活下去了。

牢狱里,她没有受苦,至少没有人对她不礼,尽管她用极其龌龊的手段杀过了人,尽管在眼下这无奈的境遇里,她自己甚至都做好了会被残酷报复的精神准备,可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她茫然、她闹心、仅仅一天多的时间里,就闹得她坐卧不安,吃食无味儿。

人最怕的事情,其实就是茫然中的挣扎,不知道下一刻该怎么过去,更不知道下一刻会是怎么过去,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怖。

所以,她得知是被带到“赤匪”最大的头目这里时,就抱定了一颗心,找死。

先拐弯抹角骂骂这个不要脸的、宁与乱匪为伍的、禽兽不如的左宗棠,然后再……

“非也,非也,”左宗棠认真地眨眨眼,“夫人言之有误,左某可不是什么良禽择木而栖哦。”

“哦,”沈夫人也眨眨眼,“这么说,您是暂时委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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