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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谁的我?(2/3)

李二婶终究没有爬起来。

等到她卸去李大牛这一巴掌的冲劲,她已经手脚无力,直接翻滚起来。等她奋力发出一声尖叫,却发现口齿似乎关不住风,一侧的脸庞迅速肿了起来,牙齿似乎掉落了几颗,以至于嘴唇肿大的,发不出正常声音。

刚刚从堂屋里冲出来的三个女孩,吓得躲在了一边。接下来,院子里只剩下了李二嫂的哼哼。

李大牛歪着脑袋,看了一下李二伯。偏偏他这歪着脑袋观察的姿势,让人看起来憨憨傻傻,脑袋里缺了一根弦的样子。

等了一会儿,发觉院子被呕吐物以及粪便弄脏了,空中的臭气令人不能忍受,李大牛走近李二伯,脚尖一挑,李二伯被他踢出院落,身体还在院外滚了几滚,而后发出重重呻吟,以及剧烈的咳嗽与喘息声。

慢慢走到小胖墩身边,李大牛用脚尖挑起小胖墩,轻巧地将对方踢出院落——小胖墩身体滑坠面,无声无息……李大牛怎会知道如此高明的施劲技巧?好吧,李大牛对此并不关心。

小胖墩跌的并不重,因为李大牛很好的控制住了力道,以至于对方身体接触地面后,力道刚好卸尽。小胖墩因为是腹部先着地,而后又在地面上滚了几圈,每次翻滚都相当于压缩腹部,使得肺部快速充气——这不是人工呼吸吗?

因此,小胖墩的身体停止滚动后,他马上苏醒过来,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喘气声。

小胖墩的咳嗽声响起,地上的李二婶不管伤势多么沉重,意识是否清醒,身子跳了起来,冲出小院,冲到了小胖墩身边,一把抱起小胖墩,嘴里含含糊糊说着什么,满脸的母爱。

李大牛慢悠悠看了眼那三位刚从堂屋出来的女孩,动作显得很痴傻。这三个女孩,应该是他的堂姐与堂妹。

李大牛一句话也不说,抬手指了指门外。

在李大牛想来,他这举动没什么恶意,他嘴笨,不耐烦与人争吵也不会与人争吵。干脆谁也不粘,请人走路。

但在他堂姐堂妹眼中,这时候的李大牛目露凶光,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样子。而他动手的后果……都在院子外躺着了。

三位堂姐堂妹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大堂姐立刻奔出院门,嘴里喊着:“娘,娘,弟弟怎么样了……”

两位堂妹也没有坚持多久,大堂姐跑出去没多久,她们远远的绕开李大牛,顺着门边跑出院落,而后围在自己爹娘的身边,声声呼唤……

李大牛淡淡的望了一眼门外的公牛,他正在考虑这头公牛该怎么处置。公牛似乎感觉到李大牛目光里的凶狠,二话不说,乖巧的自己迈过门槛,悄悄的进入院中……那么,李大牛只剩下关好院门,把院门用门杠顶住的动作了。

院门外,三位堂姐堂妹,还在各种尖叫,各种呼喊,院子里只剩下李大姐与李小妹,大姐看到李大牛栓好了门,马上擦了擦眼泪,胆怯的说:“大牛,我,我去做饭哈。”

李大姐脚下动了一下,马上又停住脚,说:“米粮都……被二婶锁起来了,咱没有钥匙,今晚咋办?咱……吃什么呀?”

李大牛默默地打量着院子,他目光四处转了转,在柴堆边发现一柄破旧的斧头。

李大牛沉默的走过去,抓起斧子,走向了堂屋大门。

李大牛对堂屋各种锁子举起斧头,跟进来的李大姐发出一声尖叫,想做出阻止的动作,但这声尖叫没让李大牛有丝毫迟疑。

斧子落处,柜子上的铜锁直接劈开。

将堂屋内所有锁子全部劈开,李大牛拎着斧子进了书房。这次,他扬起斧子的时候,李大姐搂着跟进来的小妹,怯怯的自言自语:“这把铜锁也值六七百文……锁子劈了就不值钱了,柜上没了锁子,咱怎么交代?”

交代?跟谁交代?需要交代吗?

钥匙不在自己手里,这样的锁子对自己是枷锁。哪怕再值钱,不过是值钱的枷锁,留它有何用?难道是为了禁锢自己,图个乐呵?

这时候的李大牛,发觉自己脑子灵活了许多。可惜灵活的脑子还指挥不动舌头。他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口,只能用行动表达。

将劈坏的锁子收拾在一起,李大牛发现,这个家居然有近二十把锁子。如果这些铜锁每个都值六七百文,光这些锁子,对于农家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如此家境,如此富裕,怎么在他的记忆中,自家姐妹几个总是吃不饱呢?

看来这家不是没有钱,不是穷的吃不了饭,只是这富裕跟他们兄妹无关,他们并不享受这家的福利。他们瘦骨伶仃、饥饿难耐、衣衫褴褛……

那么,我的饥饿与贫穷,要为这种的富裕而骄傲、而自豪吗?

李大牛脑海中闪过这个疑问,但他并没有为这个疑问而纠结,因为答案不言而喻。

一向被人视作“傻子”的他,自然而然把自己荣誉,跟这个家荣誉区别开来。他觉得这样天经地义。

然而,明白“我”与“别人”的边际,恰恰是智商的觉醒——“本我”觉醒。而明白“我、别人、社会”三者边际,则开始脱离人形动物范畴,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李大牛向门外方向瞥了一眼——不知他怎么做到的,他的视线居然穿透了院墙,穿透了紧闭的大门,真切地看见墙外。这时候,门外已经聚集了一群人,而二伯二婶已经在堂姐堂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大堂姐正抱着小胖墩,两位堂妹扶着二伯二婶摇摇晃晃。

人们议论纷纷,有的人在责骂李大牛不孝,居然敢对长辈动手,这是多么的大逆不道;也有人小声嘀咕,说二伯二婶这是遭报应了,黑了心占据弟弟家财,自己吃好喝好,却对弟弟留下的血脉百般虐待,如今被打出了房门,也是天理循环。

不过,后一种说法马上受到驳斥。

人群中有人反驳说:二伯二婶虽然占了李三湖的家财,虽然平时对人家孩子百般虐待,可他们终究养大了孩子;他们是长辈,长辈百般虐待,小辈动手反抗就是过分了……

嗯嗯嗯,长辈的尊严终究要维护,即使是做恶后的尊严也是要维护的。这不是从小的教育吗?那傻牛,怎么这么不受教育?果然是丧门星、大祸害、孤拐命……

李大牛从堂屋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院中,正对大门口。而后他不紧不慢大开院门,院外的议论顿时小了许多。他转身,回去坐下,挥了挥手,示意大姐去做饭。

小妹怯怯离开大姐怀抱,鸟悄地走到李大牛身边,一句话不说,只是咬着食指,眼泪汪汪的看着李大牛。大姐站在原地眺望院外,想了想,无声的看向李大牛。

李大牛心中涌起一股柔软,他伸手理了理小妹那枯黄杂乱的头发。李大姐看到小妹跟大牛玩到一起,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所有箱柜都打开了,这是完全自由的味道。

然而,这种自由却让李大姐不知所措,她往常习惯了听人吩咐,今日该用多少米面,做什么饭菜,李大姐却全无头绪。

站在炉灶前,李大姐发了半天呆,耳畔传来小妹咯咯的笑声,这是李大姐第一次听到小妹的笑声,这笑声像一汪温泉注入李大姐心中,让她心中一阵……酸涩。

院外,议论声依旧响个不断。声调似乎越来越大了,像是故意要引起争论。

管他呢。

李大姐随意取了一些米面,随意取了一些菜蔬,浑不管这些东西量大量小,自顾自在灶间忙碌起来。

耳畔听着小妹不时的笑声,李大姐嘴角也带起了笑容。

小妹开口,对李大牛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堂屋里的点心好吃吗?”

这句话让李大牛热泪盈眶。他心中微微发酸,二话不说反身进入堂屋,将藏在堂屋碗柜内的糕点糖果全拿出来,统统塞进小妹怀中:“吃,全你的。”

小农人家,日常里不会存多少点心。没有冰箱的时代,所有点心糖果加起来,不过一捧而已。

看来这些点心,平常也就是二伯家小胖墩独享,估计,三位堂姐、堂妹也没有品尝的资格。

小妹低声咯咯的笑,她眉眼展开,摸出一块糕点整个含入嘴中,闭目咀嚼。那满嘴含着糕点,腮帮子鼓鼓,眼里全是幸福。

一口糕点的幸福。

院外的议论声越来越高,院内呕吐的味道不能忍受。

李大牛站起身,终究是关上了院门。然后拿起扫帚,开始清扫。

至于院门关上后,院外的人怎么想,怎么去议论,关他何事?

瘦骨如柴的小妹艰难抱着点心小包裹,笑眯眯的咽一口看一眼。李大牛转身又回到了堂屋里,拎起一张桌子返回院中,将桌子摆到小妹面前。然后把那张椅子……

哦,小妹太矮了,即使坐在椅子上,也无法把点心包放到桌子上面,李大牛干脆拎起小妹,把小妹放到桌面上,让小妹直接坐桌上。

小妹小心地放下手里的点心包,摊开包点心的纸,从里面拣出一块糕点,眉眼含笑的塞进李大牛的嘴里。

这块糕点并不好吃,李大牛挑剔的发现,这块糕点似乎有点微微的霉味——别问从没有吃过点心的李大牛,为什么觉得这点心不好。

糕点很硬,难怪小妹无法咀嚼,但是糕点很甜,一直甜到李大牛心中。

要是有一杯水就好了,让小妹一边吃糕点一边喝水,那一定会很舒服。

心中这样想的,李大牛指尖一动,手里出现一个品相上佳的高腰薄白瓷杯,瓷杯里有三分之二的水。李大牛见到自己手上出现了瓷杯,心中没有一点诧异。他很自然将瓷杯递给小妹,心里还想到:“要是杯子里的水是温水就好了。

这杯水递到小妹手上的时候,杯子里的水已经变成了温水。李大牛将瓷杯凑到小妹唇边,让小妹浅酌杯中水,一边响应小妹的招呼,配合地咀嚼自己嘴里的糕点。

门外围的人还没有散去,议论声很大。

小妹咽下嘴里的糕点后,捕捉到院外的声音,悄声问:“哥,哥,二叔二婶一会儿定去把爷爷奶奶叫来,那咱怎办?”

李大牛笑了笑,笑得很憨厚,很傻。

李小妹见到李大牛的傻笑,顿时忘了刚才的问题,马上又捡起一块糕点,塞进李大牛嘴中,而后自己小心翼翼的又捡起最后一块糕点,满眼含着笑,将这块糕点塞进自己嘴里。

其实这些糕点并不好吃。

嗯,这时候,如果有些新鲜出炉的松软点心,就更好了。小妹严重营养不良,最好吃一些富含奶质的糕点,比如……蛋糕。

心中这样想着,李大牛手上马上出现一块热气腾腾的奶油蛋糕,他坦然地将奶油蛋糕放到桌面上,手指轻轻触碰桌上那原先的糕点纸,糕点纸瞬间消失不见。

新出炉的蛋糕散发出甜蜜的奶香味,小妹顾不上诧异,马上发出一声细弱的惊叹,毫不怀疑的接过李大牛递来的铁勺,挖一勺蛋糕笑一下,吃一口笑一下,以至于到了最后,她咯咯的笑出声来。

李大牛的目光穿透了院墙,看到远远几个人,引领一男一女两个老人走得很急。这两老人身后还尾随着一位壮汉,李二伯李二婶依旧躺在院前,半坐着的李二婶脸肿的透亮,李二伯嘴角虽然清洗干净了,可是他半躺着身子蜷曲,双手捂着肚子,神色极其萎靡不振。

两个老人身边的壮汉大约四五十岁,这位壮汉面貌依稀与李二伯相同,此刻他满脸的凶狠,嘴里不断的咒骂着“小兔崽子、混账”什么的,手里不停当空挥舞着锄头。

院外围观的人都很兴奋,他们终于等到大戏开锣了,还好他们没放弃。

这些人并不是不良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如今是拿恶毒当娱乐。

他们只是平常缺少娱乐而已。

大家各自喜悦的窃窃私语,纷纷议论着李大伯会不会打死李大牛,李大牛的爷爷李乐,会不会把李大牛绑起来沉塘。等李大牛沉塘之后,真妮与善妮会不会被李大爷李乐、与李大伯卖掉。

原来,大姐与小妹都有名字的,大姐似乎叫李真,平常称之为真妮;小妹叫李善,平常称之为善妮。只是在李大牛的记忆中,他从没有从二伯二婶嘴里,听到真妮与善妮的叫法。

平常的日子里,大姐似乎被称作“贱丫头”,小妹被称作“赔钱货”。

李大牛的目光穿着一堵墙,扫过院外形形色色的人,扫过迎面来的爷爷李乐,与奶奶李王氏,他目光从大伯李长胜脸上掠过时,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凶狠。这丝凶狠让李大伯浑身汗毛一竖,他脚步停顿了一下,望了望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便继续前行。

不过之后他没有再挥舞锄头,嗓门也降低了许多。

李大牛目光转回自家院里,他打量着这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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