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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七章 与诸君借取千山万水(八)(8/10)

当年在春幡斋议事堂内,像那那条“瓦盆”

渡船的白溪,皑皑洲“太羹”

的戴蒿,仙家岛屿“霓裳”

的船主柳深,还有流霞洲“凫钟”

刘禹等人,这拨来自浩然八洲的五十四位船主、管事,人手得到一件来自年轻隐官的小礼物,属于见者有份。

此外吴虬那块玉牌的数字是九,唐飞钱的十二,柳深的九十六。

如今的浩然天下,有好事者统计过,到最后好像也没有凑齐九十九块玉牌,只有八十多块,反正肯定不到九十。

这是因为年轻隐官之后亲自参加议事的次数并不多,再加上去往倒悬山的跨洲渡船,终究数量有限,连同中土神洲,总共才一百五六十余艘,而且其中不少渡船,都是每过数年甚至是十数年,才会走一趟倒悬山。

据说是年轻隐官亲手画符绘制、篆刻文字,每块玉牌,都蕴藏有两到三位剑仙的剑气,按照当时米裕的说法,不算值钱,但是独一无二。

当真不值钱?

骗鬼呢。

江高台当年,就曾主动要求将手上那块,换成九十九。

现在看来,这位江船主真是高瞻远瞩!

只可惜没成。

而那“一”

,与“九十九”

,这两块数字最为特殊的玉牌,是否出现过,出现了又到底花落谁家?

至今没人知晓。

不少玉牌,都被那些船主或者送给了关门弟子,或是交给有望光耀门楣的某位家族嫡传。

都会让后者好好收起来,因为这块玉牌,在关键时刻,就是一张护身符,甚至是……救命符!

而一些金丹地仙的开峰典礼,作为宗门祖师堂贺礼,此物也曾偶有现世,然后被外界获知。

之所以会出现这桩怪相,在于南婆娑洲的龙象剑宗,通过醇儒陈氏的书院邸报,将一个消息,昭告天下。

龙象剑宗既认人,也认牌子,但是唯独不认山头。

龙象剑宗会酌情考虑,要不要帮忙解决掉那个麻烦,帮忙渡过某个难关。

做成了,就会收回玉牌,未能帮上忙,以后再说。

简单来说,就是这些得自倒悬山春幡斋的玉牌,是可以代代相传、“世袭罔替”

的。

但是如果这些牌子落在了宗门、仙府,手持玉牌,来求龙象剑宗办事,对不住,玉牌留下人离开。

在这之后,谢松花、宋聘和蒲禾等,这几位去过剑气长城的剑仙,也都有所回应,既像是与龙象剑宗交相辉映,也像是在……抢买卖?

云签知道这些真相后,点头道:“难怪会变得如此值钱,真是救命符了。

对于浩然修士来说,就算留着玉牌不用,代代相传下去,就会是一种对仇家的无形威慑。

只是这种玉牌对宗主你来说,好像不是特别需要吧?”

纳兰彩焕白眼道:“你是不是傻,有了这块玉牌,将来雨龙宗真有要紧事,比如需要找帮手,或是一些个我们不宜露面的事情,就可以去找陆芝,不然就是宋聘,尤其是那个路子很野的蒲禾,让他们帮忙砍人啊。”

云签恍然大悟,叹了口气。

果然自己只当个摆设掌律,纳兰彩焕来当宗主,是对的。

纳兰彩焕转头望向窗外,就要开春了,雨龙宗地界却有一场大雪。

遥想当年,那个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的家伙,就是在春幡斋议事堂内,单手托腮,那么怔怔看着门外的那场鹅毛大雪。

他娘的,纳兰彩焕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还几分人模狗样呢。

历史上第一条去往倒悬山的跨洲渡船,是南婆娑洲的“枕水”



第二条,是扶摇洲一个名叫云渡山的宗门,渡船名为“俯仰”



而第三条渡船,便是桐叶洲的“桐伞”

,沉没于一场海难。

剑气长城那边,曾经为此有过一场遥遥祭奠。

甚至就连北俱芦洲的一洲祭剑,都脱胎于此。

只是这种,岁月悠悠,时日太久,如果不是那位年轻隐官,当年吃饱了撑着,仔细翻阅过躲寒行宫的每一本档案书籍,然后在那场议事途中亲口说出。

否则就连纳兰彩焕都不清楚了。

纳兰彩焕大摇大摆离开屋子。

云签继续修行,她突然惊骇发现,一个陌生男子,从云雾中走出,青衫长褂,身材修长,神色温煦。

云签匆忙从那蒲团之上站起身,怒容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雨龙宗!”

不是一位道法通玄的飞升境大修士,岂能拥有这等匪夷所思的神通?

难不成是某位隐藏在广袤大海中的蛮荒余孽?

只见那个青衫背剑的男子,轻轻提起手,手中握有一块玉牌,古篆隐官二字,笑道:“云签宗主,我叫陈平安,曾是剑气长城隐官。”

云签极其意外,不过她仍是皱着眉头,摇头道:“仅凭此物,如何能够证明身份,道友就当我那么好糊弄吗?”

陈平安说道:“我曾经请春幡斋邵剑仙,转交一封密信给你,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双指并拢,凭空书写出一封密信,字体大小、排列,细微笔迹,私章钤印,皆一模一样。

云签长呼出一口气,竟然真是那位素未蒙面的雨龙宗恩人,亲临此地!

云签连忙行礼,若非眼前此人的出谋划策,那么整个雨龙宗的香火,恐怕已经彻底断绝了。

云签试探性问道:“隐官为何用这种方式现身?”

陈平安歉意道:“说来话长,以后我会拜访雨龙宗,与云签宗主登门赔罪。”

雨龙宗是一处水运凝聚之地,宛如泉眼所在,甚至有点类似藩镇割据,像那南海水君李邺侯,都无法彻底掌控此地水运流转,按照避暑行宫的记载,对于雨龙宗的由来,有两种猜测,要么曾是雨师人间驻跸处,不然就是登天一役中的陨落之地了。

云签微微脸红道:“不敢隐瞒隐官,我如今只是雨龙宗掌律,宗主是纳兰彩焕了。”

陈平安恍然道:“事后请云签道友帮忙捎话,与纳兰彩焕说一声,我下次登门与她道贺。”

纳兰彩焕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

不过她来担任雨龙宗宗主,对雨龙宗和她都是好事。

雨龙宗如今在浩然天下的名声很一般,所以战后文庙对雨龙宗的扶持力度,极其有限,如果不是雨龙宗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占了一份地利,估计就会不可避免地渐渐走下坡路了,再没有一个手腕强硬的宗主,只会越来越香火凋零。

当然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以纳兰彩焕的性情,估计她不把这个宗主位置坐到地老天荒,是决不罢休的。

剑修一旦跻身仙人境,不同于其他练气士,除了孜孜不倦炼剑,一种是淬炼锋芒,一种是为本命飞剑找寻更多的某种天授神通,只是除此之外,相较于一般的山巅修士,剑修因为往往不是特别在意开辟府邸一事,以及诸多本命物的搭配,所以寻常山巅大修士,跻身了仙人,尤其是飞升境,往往在开辟府邸和炼化本命物两事上,一下子就变得无事可做了,剑修则不然,可以腾出手来,查漏补缺,既取长又补短,两不耽误。

不过纳兰彩焕想要跻身仙人境,并不容易。

她毕竟不是陆芝。

云签故意将那“曾是”

二字忽略不计,听过了年轻隐官的解释,立即答应下来。

陈平安说道:“云签前辈,不着急答应此事,最好与纳兰彩焕商量一下,毕竟牵扯到宗门水运,事关重大。”

云签摇头道:“不用,我好歹是雨龙宗掌律祖师,这种事情,我自己就可以作出决定。”

陈平安道了一声谢,便告辞离去。

云签欲言又止,只是抬起手又放下,对方已经远游,何况就算年轻隐官多逗留片刻,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知为何,她眉眼低敛,微微脸红起来。

———— 黄沙万里,山头裸露,几乎寸草不生,赤红色。

在一个难得有流水经过的山脚处,前些年偏偏开了个小酒铺,悬帜甚高,就是旗招子皱巴巴的,软绵无力。

铺子里边有个大酒缸,卖酒以角计,或以碗计,老板娘是个姿色平平的妇人,荆钗布裙,经常光顾酒铺生意的,就那么几张老面孔,山神老爷,少女模样的河婆,其余的,不常来,就是一些不成气候的精怪,不少炼形半成,勉强能算是回头客,反正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修行一事倒也安稳,按照那尊山神老爷的说法,能在咱们这边落脚的,甭管什么出身,都是道心坚韧、毅力非凡之辈,要爱惜,要呵护。

它们都觉得那位沽酒妇人,是那位山神老爷的姘头,至多也就是说句荤话,万万不敢毛手毛脚的。

咱们山神老爷也是可怜呐,都听说别地山神了,就是个土地公公,也能给自己找个既貌美如花又贤惠持家的土地婆不是?

哪怕不说国色天香,好歹也要瞧着年轻吧。

卖酒妇人喜欢看书,倒是与喜欢-吟诗作赋、出口成章的山神老爷,是一路人。

而那位可怜兮兮的此地山神,每天早晚雷打不动两次,巡视一座火山口,其实不是文庙那边订立的规矩,只是这位山神觉得天降大任,自个儿必须挑起担子来,所以哪怕每次战战兢兢去那火山口打个转儿,然后就会常去酒铺那边,喝个小酒,压压惊。

如今酒铺生意,已算略好几分了,再穷光蛋,还是个半吊子的练气士, 可是这边的酒水,用不到神仙钱,花不了几两银子,不过那三张酒桌,仍是从未坐满过。

桌上油渍,也从不擦拭,能有生意,真是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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