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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四章 与诸君借取千山万水(五)(4/6)

不然我们侯家再没法子跟苻家比底蕴,几十两银子的药钱,会掏不出?”

苻南华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爷爷如果愿意亲自露面,主动与侯勉认个错,把握就大了。”

侯道倍感无奈,只是摇摇头,为尊者讳,不好说什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对于老一辈人来说,面子一事比天大。

苻南华并没有就事论事,往侯道伤口撒盐,只是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言语,“侯家攒下今天的家底,正因为如此,有今天的困局,也是因为如此。”

侯道叹了口气。

苻南华笑道:“你以后要是当了家主,还是有弥补机会的。

毕竟当年在家族里边,就数你与侯勉,余着一点香火情。

当年我去观湖书院,侯勉唯一愿意提及的侯家人,就只有你了。”

侯道点点头,“就像你方才说的,侯勉能够成为书院副山长,自有道理。”

老龙城之前苻家在内几个大姓,所有的跨洲渡船,都已被大骊朝廷征用,经由水神走镖护送,通过归墟,去往蛮荒天下。

总计六条渡船,范家的桂花岛,孙家的山海龟,而苻家除了那条上古异兽的吞宝鲸,还有一艘出钱请墨家打造的浮空山,曾经被誉为“小倒悬”

,其实这就是后来大骊王朝山岳舟的雏形。

但是老龙城所有的大姓家族,除了丁家之外,好像一夜之间,就都多出了一条跨洲渡船,山上有小道消息说,是大骊宋氏的手笔,等于半卖半送给了老龙城。

苻家之外,孙方侯丁范,都曾是老龙城的大姓。

老龙城失去那座云海后,苻家依旧拥有三件半仙兵。

范家昔年被侯家视为是苻家的一条看门狗,靠着一些残羹冷炙,吃不饱饿不死混日子而已。

但是如今整个宝瓶洲,谁敢小觑范家,只因为范峻茂,也就是范二的姐姐,贵为一洲南岳女子山君。

足可与苻家平起平坐了。

如今丁家的处境最为艰辛困顿,因为昔年最大的靠山,是南边桐叶洲的那位祖师堂嫡传,更是掌律祖师的关门弟子。

结果丁家先后经历了两场变故,一次是招惹了个外乡武夫,导致整座飞升城都陷入一场巨大的风波漩涡,再就是那位名义上算是半个丁家女婿的别洲修士,所在宗门桐叶宗,从昔年的一洲山头执牛耳者,变成如今的这般田地。

桐叶宗都是这样了,一个所谓的嫡传修士,又能折腾出什么风浪?

更何况此人的传道恩师,还叛出了桐叶宗,转投了玉圭宗,结果非但没有担任下宗的宗主,反而如石牛入海,在书简湖真境宗那边彻底没了消息。

据说是被姜尚真做掉了。

如此一来,丁家就愈发处境尴尬了。

苻南华自嘲笑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片刻之后,苻南华突然以心声笑道:“待在我身边,委屈你了。”

那位“婢女”

面无表情道:“命不好,没法子的事情。”

苻南华一时语噎。

这名女子,是父亲苻畦闭关之前,帮苻南华招徕的一位随从和死士。

苻畦也没有细说她的根脚,苻南华至今只知道她叫青桃,是中土人氏,但是早年跟着师父和两位师姐走过一趟桐叶洲,事成之后,就分开了,她奉师命单独北上,师父让她去找个人。

青桃从未说过自己的真实年龄,但是没有跟苻南华隐瞒实力,她既是一位金身境武夫,也是一位金丹境练气士。

在外人眼中,婢女青桃站在苻南华身边,看着像是身边解语花。

但是苻南华总有一种错觉,自己身边其实跟着一块冰,让人遍体生寒。

去年冬末,苻南华在回家途中,遭遇过一场精心设伏的阴险暗杀,出手解决掉那拨刺客的,正是婢女青桃,从头到尾,苻南华都只需要作壁上观。

青篆派真正的底蕴所在,还是被誉为“白玉洞天”

的那处山市,山巅有一座雪湖,积雪千年不化,湖水结冰,每过百余年,就会出现一座半真半假的白玉宫阙,琼楼玉宇,人烟稠密,师门嫡传凭借祖师堂金玉关牒,才能进入其中,机缘不断,当代掌门高书文就是在山市中得到了一桩仙缘。

不过白玉洞天是青篆派自封的,如今又自封了一个说法,“小骊珠洞天”



有个蹲在栏杆上边的清瘦少年,眉眼极长,给人一种冷峻锋芒之感。

山泽野修出身的少年,此刻嘴里叼着一根甘草。

腋下夹着一把刀。

栏杆旁,还有个不停咳嗽的高大老人。

少年随口吐掉嚼烂的草根,问道:“韩老儿,那绿珠井的井水,真的喝几口,就能让女子容光焕发,年轻几岁?”

老人笑了笑,双指并拢,轻轻敲击两处窍穴,止住咳嗽,“骗鬼的话你也信。”

“那么唤龙潭,也肯定没有蛟龙啦?”

“就是条蛟龙之属的后裔,血统不正,搁在市井里边,就是出了五服的疏远关系。

大道成就有限,撑死了跻身金丹,就算走到断头路的尽头了。”

“你一个武夫,随便瞥几眼,都能看出这些山上门道来?”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看过猪跑?”

少年直愣愣瞧着远方,问道:“韩老儿,青虎宫那边到底,是真的一颗羽化丸都没有了,还是不愿意卖给咱们?”

老人笑骂道:“臭小子,与人言语之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这点规矩礼数,都不懂?

以后休想从我这边学走一拳半脚。”

少年依旧没有转头,自顾自说道:“既然苻南华和老龙城的名号不管用,你倒是直接报上自己的名字啊,金甲洲的韩万斩,拳压一洲的大宗师,很能唬人的。

放在这桐叶洲,韩老儿你的江湖地位,差不多等于武圣吴殳了吧?

可能还要更高点?”

老人摇头道:“听苻南华说过,青虎宫陆雍与山下武夫,一直就有过节,恩怨不小,所以最不待见我们这些武把式,何况我还是个外乡人,就算报上名号,陆雍还是不会太当回事的。”

少年嗤笑道:“那他们还白送给蒲山云草堂两炉的羽化丸?”

“那个蒲山黄衣芸,撑死了也 就是个归真一层的止境武夫,打得过你?”

老人洒然笑道:“以前胜负当然没悬念,现在难说了。”

少年皱眉道:“还能笑得出来?”

“拳脚输给女子,又不丢人。

要是碰到了裴杯,谁不输拳。”

老人伸手轻拍栏杆,“再说那郑丫头,中土神洲的郁狷夫,青神山的纯青,年纪稍微大一点的,还有皑皑洲雷神庙的那个柳岁余,她们都是很出类拔萃的女子武夫。”

“尤其是郑丫头,嗯,也就是落魄山的裴钱,我是很看好她的。”

少年没好气道:“你都念叨她多少遍了,烦不烦。”

被少年称呼老韩的武夫,正是金甲洲的武学第一人,韩-光虎。

早年倒悬山师刀房那边,有一座影壁,就像山下官府衙门的张榜悬赏通缉,贴满了悬赏名单。

当年陈平安第一次游历倒悬山,就曾看到三个熟悉的被悬赏名字。

绣虎崔瀺,墨家游侠许弱,大骊藩王宋长镜。

师兄崔瀺,有六张之多,悬赏人来自四洲。

由此可见,当年的绣虎,在浩然山上是何等不受待见。

而许弱和宋长镜也有一张,悬赏前者的张榜人,署名“峥嵘湖碧水元君刘柔玺”



至于悬赏大骊宋长镜的那个人,署名金甲洲韩万斩,也就是这个少年嘴里的“老韩”

了。

韩-光虎笑道:“你们宝瓶洲真是可以,风水怪得很,这些年打得老夫一张老脸劈啪作响,火辣辣疼呐。”

少年名叫简明,来自宝瓶洲,出身于一个昔年朱荧王朝的藩属小国。

不过简明的故国山河,却不是被妖族大军打碎,而是早年大骊铁骑南下的路上,石毫国作为朱荧独孤家的藩属之一,为了阻挡大骊王朝,打光了所有精锐兵力,最终死守京城,宁死不降。

但是大骊王朝并未因此而针对石毫国,反而对石毫国颇为优待,准许其复国,之后就是皇子韩靖灵登基了。

简明给自己取了个不伦不类的三字道号,“越人歌”



他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轻轻摩挲。

玉佩一面篆刻有“云霞山”

三字,一面篆刻有云霞山的一段道诀诗歌。

是如今少年面容的简明,在那年龄也是真正少年时,无意间在一场风雪天中捡到的。

从远处走来一个身穿厚重棉袍的中年男子,腰间悬配一把长剑。

简明立即跳下栏杆,神色恭敬,称呼了一声曾先生。

照理说,简明应该称呼对方为师父,只是师徒双方,有过约定,在外不以师徒相互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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