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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六章 日月皆如水上萍(7/9)

而这么多年,最求而不得,最心心念念的两个娘们,一个是太平山黄庭,是个年纪轻轻的疯婆子。

还有玉芝岗那位惹下泼天大祸的女子祖师,如今整个桐叶洲,都在往死里骂一个死人。

只是芦鹰非但没骂她,反而专程去了一趟玉芝岗遗址,在那边的废墟中,蹲着喝酒,喃喃自语。

因为你是谱牒仙师,你才是谱牒仙师,笨是笨了点,蠢得一塌糊涂了,但你是好人啊。

狠狠摔了一壶酒在地,这个声名狼藉烂大街的老元婴,最后挤出个不正经的笑脸,嘿嘿而笑,当年本是想要趁着玉芝岗大多数祖师爷,去玉圭宗参加一场声势浩大的开峰庆典,韦滢入主神篆峰嘛,大事情。

芦鹰就打算来这边的淑仪楼偷些符箓,结果,嘿嘿…… 老元婴离开废墟之前,最后说了句,意外之喜啊,无意间偷看你美人出浴,还是看少了,才漏了个脖颈,就被你发现了行踪,不然如今会将你记得更真切几分。

涟漪阵阵,水雾升腾,凭空出现一位高冠博带的儒雅老人,正是如今大伏书院的山长程龙舟,曾经的黄庭国老蛟,披云山林鹿书院的副山长。

陈平安收起旱烟杆,起身与这位书院山长作揖行礼。

程龙舟作揖还礼。

如果陈平安只是落魄山的年轻山主,收到芦鹰的那封密信,即便陈平安还是文圣的关门弟子,程龙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但是这位年轻剑仙还有个身份,所以程龙舟这次就只是单独前来了。

不过此事,书院还是会如陈平安信上所说,要秘密录档,而且程龙舟也已经第一时间传信中土文庙,一五一十禀报此事。

瞧见了那个高冠博带、腰间悬佩一枚玉佩的老人,芦鹰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了,到底是闹哪样?

程龙舟笑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眼前的这个曹沫,根本不是什么斐然。

当然,你可以继续误会下去,比如我是妖族出身,所以跟这个‘斐然’早有勾结,所以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寄信前往大伏书院。”

芦鹰脸色尴尬。

自己就算信不过自己,还是信得过中土文庙的眼光。

有至圣先师,有礼圣亚圣,何况如今还重新有了个文圣。

程龙舟丢了一份山水邸报给芦鹰,“自己看去,答案就在上边。”

芦鹰翻来覆去,生怕错过一个字,只是看了两遍,也没想明白这个书院山长,到底让老子看个啥?

也没啥关于曹沫的只言片语啊。

要说曹沫是个化名,咋的,不是蛮荒天下的斐然,是玉圭宗的大剑仙韦滢啊?

所以才与姜尚真并肩而行?

不然,是那个剑气长城的外乡人……陈平安?

打断了蛮荒天下的仙簪城,与王座大妖绯妃拖拽曳落河,再搬空了托月山,最后斩杀一位飞升境剑修的托月山大祖首徒?

要真是。

老子这就立马跪下磕几个响头。

反正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

程龙舟说道:“虽然曹沫不是斐然,但是你没有选择与误以为的‘蛮荒斐然’勾结,反而涉险揭秘,大伏书院会记录在册,并且不对外公布,只等将来你需要这笔功劳之时,比如可以用来将功补过,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有些过错,是肯定无法-功过相抵的,你得自己掂量。”

芦鹰赶紧装模作样作揖行礼,与程山长道谢一番。

陈平安陪着程龙舟来到庭院,这位书院山长心情复杂。

当年双方初次相逢,对方还是个持柴刀穿草鞋的少年郎,晒得跟块黑炭似的,只是少年虽然瞧着消瘦,却给人劲峭之感,可算是外圆内方。

程龙舟笑道:“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

陈平安笑道:“都一样。”

老人摊开手掌,当年那个已经不再是文圣的老秀才,赐下一个金色文字。

就像个谜语。

伏。

蛰伏之伏,也是如今大伏书院之伏。

陈平安问道:“你们大伏书院的杨朴,如今还不是贤人?”

当初在太平山遗址,书院儒生杨朴在山门口,待了足足三年,受尽白眼不说,还等于跟多个山上势力结仇了而且杨朴还不是得了书院的授意,就只是脑子一热,不管不顾就去了太平山那边看门,那会儿大伏书院的山长职务,还空悬着。

是杨朴在那边待了一段时间后,程龙舟才上任,然后书院才真正开始为杨朴撑腰。

陈平安在太平山门口那边,先后对上了一金丹,一元婴,一玉璞,一仙人。

托月山大祖关门弟子离真,三山福地万瑶宗仙人韩玉树。

这两位,都是一等一的大财主。

这两场架,也是陈平安打完之后,收获最丰。

更不谈那……半部拳谱。

因为那位韩宗主,等于挨了十一境武夫的一拳。

“已经是了。”

程龙舟笑道:“这个臭小子,才当了贤人,就开始问我如何才能当君子了。

理由嘛,很充分,说姜老宗主曾经亲口允诺一事,哪天等他当了君子,就可以约上陈山主一起喝酒,而且就约在大伏书院。”

陈平安笑道:“本就是大实话。”

程龙舟说道:“我已经联系到了钟魁,让他直接去仙都山那边找你。”

陈平安抱拳道谢。

程龙舟笑着摆摆手,一闪而逝。

在确定程山长已经离开,芦鹰才敢离开屋子,实在是怕被这个不是斐然的家伙,来一场秋后算账啊。

对方不是斐然,胜似斐然啊。

难怪当初,一口一个“斐然那个孙子”



天底下敢说这种话的,并且还适合说的,找来找去,还真就只有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大人了吧?

看到那个青衫背影就坐在台阶上,又开始吞云吐雾。

芦鹰就只好一步跨出,身形直接落在台阶底部,然后再落座。

陈平安拿出旱烟杆敲了敲,重新换上烟草,问道:“去过玉芝岗了?”

芦鹰心中大为讶异,然后就只是默然点头。

天下美色万万千,不曾想到头来,还是想着那个只算惊鸿一瞥的女子多些。

有多喜欢,自然谈不上,早先就只是男子贪色,如今也只是淡淡愁绪,萦绕心扉,挥之不去,难以释怀,好像也没个道理可讲。

陈平安问道:“芦鹰,作何感想。”

芦鹰毫不犹豫说道:“我要是玉芝岗的祖师堂修士,当时又在场的话,她鬼迷心窍要开门收纳难民那会儿,我肯定直接一巴掌摔在她脸上,老子骂不醒她,还打不醒她?”

陈平安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她是玉璞境,芦首席就只是个元婴,谁打谁,不好说吧。”

芦鹰点点头,“也对。”

那婆姨在世时,凶悍得很。

当然比起太平山那个年轻女冠剑修,还是要稍好几分。

两两沉默起来。

芦鹰试探性问道:“陈剑仙,你真是那个隐官啊?”

这种事情,哪怕再千真万确,还是让人会觉得匪夷所思。

一个出自宝瓶洲的外乡人,按照推算的话,到剑气长城那会儿,身边这位当时还是个年轻人,怎么就成了剑气长城的那么个“大官”



陈平安笑道:“不然?”

芦鹰开始酝酿措辞,缓缓说道:“隐官大人,我来桃叶渡之前,在金顶观那边,前不久翻到了一封来自皑皑洲的山水邸报,说那两本印谱,正是出自隐官大人的手笔,所以……能不能送我一本印谱,当然了,若是印章,就更好了,我一定好好珍藏,当个传家宝,虽说我至今一直没个正式的山上道侣,暂无子嗣,但是这种事情,稍稍加把劲,终究不难的……”

芦鹰当年就是奔着与黄庭结为道侣去的,结果倒好,差点砍死自己。

问题是那个小娘们,不地道,开打之前,以及斗法期间,愣是不说自己来自太平山。

若是早知对方身份,芦鹰别说招惹黄庭了,见了她就走,走慢了就当自己没脑子。

那会儿的桐叶洲,是公认的惹谁都别惹太平山修士。

虽说山中道侣生下的那类“仙家后裔”

,未必一定成材,可只要是能够不靠神仙钱就能自主修行的家伙,往往资质超乎常人。

比如小龙湫的那个令狐蕉鱼,还有白龙洞许清渚的那个嫡传弟子马麟士,以及他们掌律祖师的嫡孙尤期,修道资质就都极好。

结果说着说着,芦鹰发现隐官大人朝自己斜眼看来。

芦鹰立即闭嘴。

懂了,拍马屁拍马蹄上了。

自己这不是想要找个角度刁钻的马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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