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三章 天下小心火烛(3/5)
酡颜夫人立即哑然。
春幡斋和梅花园子都给年轻隐官搬去了剑气长城,猿蹂府也给剑气长城的避暑行宫,直接拆成了个空架子。
只有一座倒悬山水精宫,与剑气长城没有半点香火情,直接被小道童姜云生一个拱翻坠海,最终落入一头大妖之手。
邵云岩与这个对浩然天下心怀怨怼的酡颜夫人,双方的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邵云岩以前不觉得避暑行宫安排自己留在陆芝身边,是不是会无事可做,现在邵云岩愈发笃定一事,如果任由酡颜夫人在陆芝这边每天在那儿胡说八道,看似说的都是道理,实则全是偏激言语,时日一久,是真会出事的。
她倒不是真心有意要在陆芝这边煽风点火,实在是有些时候忍不住。
给邵云岩拐弯抹角提醒后,酡颜夫人其实这会儿有些内心惴惴,委实怕极了那个手狠心黑的年轻隐官。
酡颜夫人赶紧转移话题,说道:“陆先生,齐老剑仙来南婆娑洲了。”
陆芝点头道:“多半是死了那条心,不再惦念第五座天下,所以准备多积攒些功德,在浩然天下开宗立派,这是好事。”
邵云岩说道:“好像还有两个剑气长城的晚辈,陈三秋和叠嶂也都游历至此,因为暂时没打仗,先前他们又没能遇见陆先生,就先去拜访大瀼水了。”
陆芝说道:“到时候你们俩在战场上,尽量多护着陈三秋和叠嶂,我可能会顾不过来。”
邵云岩轻轻点头,酡颜夫人施了个万福。
进入浩然天下的剑修,除了郦采、蒲禾这些游历剑仙收取的嫡传弟子,几乎都是年幼年少岁数,一方面孩子们尚未成长起来,另外一方面他们的传道恩师,哪怕离开剑气长城后,依旧都没少出剑。
北俱芦洲郦采,金甲洲宋聘,流霞洲蒲禾,皑皑洲谢松花,等等。
此外得以离开剑气长城的剑仙和剑修,更是无一例外,都重返战场,只不过将战场从剑气长城换成了浩然天下的各洲,几乎没有任何一个选择冷眼旁观,任由大势倾塌。
这南婆娑洲,如今就有先后转战于扶摇洲和金甲洲的齐廷济,一直镇守南婆娑洲的陆芝。
出剑老龙城的米裕。
此外地仙剑修当中,又有从中土神洲一起赶赴南婆娑洲的陈三秋和叠嶂。
以及离开落魄山去往东岳战线的崔嵬。
这其实是一件深思之后、极为值得深思的一件事。
南婆娑洲,陨落在剑气长城的外乡剑仙,元青蜀。
所以先有陆芝、春幡斋剑仙邵云岩,后有谢松花,再有陈三秋和叠嶂,几乎到达南婆娑洲的第一件事,都是去拜访元青蜀所在的宗门大瀼水,开山祖师名为龙澄,奉节郡人氏,曾经在瀼水当中寻见一石盒,有神人守护,龙澄最终获得石盒当中的五方古老玉印,文字非后世通用篆籀,龙澄仅余一枚留在自家山头,在这之后,不过观海境修为,一路跋山涉水跨洲远游,赶赴中土神洲,将其余四方印章全部赠予文庙,再被一位副教主亲手送往南婆娑洲镇海楼。
陆芝突然问道:“元青蜀在酒铺那边的无事牌上,知道写了什么吗?”
邵云岩摇头笑道:“这真还没注意。”
酡颜夫人斜瞥一眼邵云岩,她与陆芝嫣然笑道:“我知道,是那‘此处天下当知我元青蜀是剑仙’。”
陆芝盯着酡颜夫人,“你真知道?”
这位女子大剑仙的言下之意,千百份惹人厌烦的山水邸报,抵得过元青蜀在异乡不惜生死的递剑吗?!
酡颜夫人脸色微变,怯生生道:“奴婢现在记起来了,是真知道了。”
一位身穿雪白长袍的俊美青年突然现身,与陆芝并肩而立,说道:“黄童战死在了宝瓶洲南岳战场。”
此生练剑,极少有忧愁思绪的陆芝,仍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转头望向宝瓶洲那边。
齐廷济一伸手,将那封随风飘远的山水邸报抓在手中,翻阅起来,说道:“董三更最后一次为剑仙喝酒送行,好像就是为太徽剑宗剑仙黄童。”
齐廷济也丢了邸报,双手负后,眯眼而笑,“等着吧,如果给那周密得逞,浩然天下打输了还好说,万事皆休,谁都没什么可说的了。
可要是打赢了,这帮为数不少的半吊子读书人,还要骂下去,骂得只会更起劲。
一个个神采飞扬‘早知道’,骂陈淳安不作为,甚至会骂宝瓶洲死人太多,绣虎手段半点不仁义。”
陆芝默不作声。
他们有脸说。
我陆芝没耳听。
他们开心就好。
青冥天下。
柳七曹组尚未离去,大玄都观又有两位客人联袂造访,一个是狗能进某人都不能进的,一个则是当之无愧的稀客贵客。
孙道长蓦然大怒道:“这个狗陆沉真是一块牛皮糖。”
女冠春晖有些头疼。
老观主对她说道:“湛然,去跟他说我不在观内,正在白玉京与他师尊把臂言欢,爱信不信,不信就让他凭本事闯入道观,来找白仙斗诗,与苏子斗词,他要是能赢,我愿赌服输,在白玉京外边给他磕三个响头,保证比敲天鼓还响。
贫道最重脸面,言出必行,天下皆知,一口吐沫一个钉,任由他陆沉趴地上扣都扣不出来……”
董画符说道:“老观主措辞,注意些火候。
家乡曾经有人说过,言语即出剑,用力过猛容易拧到腰,还会被剑气崩开裤裆。”
孙道长问道:“阿良讲的?
这个狗日的说话,果然还是有点嚼头啊。”
董画符嗯了一声。
老道长突然抚须沉思道:“如果只有陆沉,还好说。
他身边跟了个喜欢冤枉好人的讨债鬼,就有些棘手了。”
青冥天下,白玉京之外,大玄都观、岁除宫这样的山巅宗门,屈指可数。
岁除宫宫主吴霜降,最后一次闭关,沉寂多年,终于出关。
由于不问世事数百年,以至于吴霜降跌出了最新的青冥天下十人之列。
此次吴霜降收敛气象,主动寻访大玄都观。
孙道长当然头疼,这个吴霜降,性情乖张得过分了,好时极好,不好时,那脾气犟得厉害。
能让孙怀中都感到头疼的人,不多的。
比如对方最少得能打,很能打。
不然就老观主这出了名的“好脾气”
,早就教对方如何学自己做人了。
孙道长忍不住问道:“湛然,你师父一百遍黄庭经抄写得如何了?”
女冠春晖无奈道:“观主,我这不是还没说吗?”
孙道长大怒道:“堂堂仙人境,喜欢成天捣鼓些铜钱、蓍草,还最擅长占梦,吴宫主大驾光临,就该早早备好重礼,这都算不到,测不准?
你那师父,外人不是都说他早已‘感而遂通,与天地准’吗?
还敢说什么天底下真正参透那部群经之首的人,只有两个,他算其中一个,邹子加上陆沉,才能算一个?
本事不大,口气不小,这都哪来的歪门邪气,害得我这么多年,每次瞧见他这师侄,都跟见着了师兄似的,恨不得次次主动稽首。”
春晖无言以对。
为尊者讳,既为恩师,更为观主,她就不多说什么了。
受着呗,不然还能如何。
自家道观就这么个门风。
要知道这些溢美之词,可都是观主老人家你喝高了,对山中好友胡乱吹嘘的,春晖她恩师素来为人谨慎,哪敢如此自夸。
自家观主祖师这番“好心”
替自家晚辈扬名的吹嘘,当时春晖的恩师听说后,汗都流下来了。
果然在那之后的修行路上,师尊每次出门远游,都会磕磕绊绊,有小道消息说,白玉京三掌教陆沉,说定要与春晖师尊请教请教,所以专门请人蹲守道观地界,只要春晖的这位传道人出门,就肯定会在远游路上,闹点不大不小的幺蛾子。
春晖恩师,尤其精通占梦。
修道之地,悬挂一幅画卷,上边书写的内容,写那帝王君主、诸侯士大夫和庶人的各自“恶梦”
,她听师父说出自浩然天下一个叫贾生的读书人,春晖很小就看过,也没觉得有多大学问,不知为何师父却很看重。
春晖只觉得其中天子梦恶则修道、大夫梦恶则修官,其实与青冥天下的风土人情挺契合的。
一个嗓音竟是直接打破道观数座山水禁制,在所有人心湖间激起涟漪,“孙观主在不在,无所谓,我是来找柳七曹组的。”
孙道长嗤笑一声,真不把第五人当回事是吧。
但是柳七却婉拒了孙道长和苏子的同行出门,只是与好友曹组告辞离开,去见那位岁除宫宫主。
吴霜降是中年男子面容,相貌平平,但是在上五境修士眼中,这位宫主气象外显,身后一尊等人高的法相,身形缥缈,与真身大致重叠,小有偏差,更显异象,法相不见真容,赤天衣,紫结巾,立于云雾中。
吴霜降显然是一只脚踏入传说中十四境、却又未真正跻身此境的独有异象。
按照常理,吴霜降这会儿是不该离开岁除宫的,可既然吴霜降还是来了,就绝对不是小事了。
吴霜降这一生的修道历程,充满了传奇色彩。
所以年轻候补十人当中,那个同样姓吴的幸运儿,才会沾光,有了个“大小吴”
的美誉。
吴霜降开门见山道:“我要借那半部姻缘簿子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