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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天下大势,皆是小事(4/6)

———— 杜俞没敢立即返回鬼斧宫,而是一个人悄悄走江湖。

许多江湖不平事,以及一些山上修士的偶然纷争,杜俞还是选择了冷眼旁观,如今他是真见着了谁,都觉得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一时半会儿,还没能缓过来。

他有些懊恼,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当一回侠义心肠的好人?

结果有次撞见了一场实力悬殊的江湖追杀,一群黑道上有头有脸的大老爷们追杀一位白道子弟。

杜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趴下了那些绿林好汉,然后扛着那个年轻人就跑,跑出去几十里后,将那个被救之人往地上一丢,他自己也跑了。

不光是那个年轻人呆呆坐在地上,愣在当场,身后远处那些七荤八素的江湖匪人,也一个个莫名其妙。

———— 骸骨滩披麻宗。

壁画城,只剩下一家铺子了,生意冷清,但是由于只剩下一家,勉强可以维持,还是会有些慕名而来的, 庞兰溪这天难得有闲,便下了山,来这边打下手帮忙。

虽说庞兰溪的修行越来越繁重,两人见面的次数相较于前些年,其实属于越来越少的。

可是少女眉眼明亮,她从未如此憧憬以后的生活。

哪怕没有见到庞兰溪的时候,她也少了许多忧愁。

———— 金乌宫柳质清,独自枯坐于山峰之巅。

只有金乌宫宫主在内寥寥无几的修士,知道这位小师叔是开始闭关了,而且时日不短,所以近期封山。

不允许任何人登山。

至于为何柳质清会坐在山顶闭关,本就屈指可数的几人当中,无人知晓,也没谁胆敢过问。

———— 骸骨滩摇曳河上游的一处仙家渡口。

一对难得在仙家客栈入住多日的野修夫妇,当终于跻身洞府境的妇人走出房间后,男子热泪盈眶。

两人一起步入屋子,关上门后,妇人轻声道:“我们还剩下那么多雪花钱。”

妇人擦了擦眼泪,“我知道,在送我们那几副鬼蜮谷白骨后,那位剑仙根本就没想着返回奈何关集市找我们。

为什么呢?”

男人笑道:“欠着,留着。

有无机会遇上那位恩人,咱们这辈子能不能还上,是我们的事情。

可想不想还,也是我们的事情。”

———— 在苍筠湖湖君出钱出力的暗中谋划下。

随驾城火神祠庙得以重建,新塑了一尊彩绘神像。

香火鼎盛。

至于那座城隍庙则迟迟未能建成,朝廷那边也久久未曾敕封新城隍。

随驾城内。

一对陋巷少年,被一群青壮地痞堵住小巷两端,手持棍棒,笑着逼近。

其中一位高大少年双手撑在墙壁之间,很快就攀援到墙头那边。

另外一位瘦弱少年也依葫芦画瓢,只是速度缓慢,被一人狠狠拽住脚踝,摔在地上,一棍子朝脑袋上砸去。

瘦弱少年以手臂护住脑袋。

被一棍子打得倒退贴墙。

那个原本已经可以逃走的少年,轻轻跃下,由于离地有些高,身形矫健的少年,几次踩踏小巷左右墙壁,落在地上,乱拳打倒了几人后,依旧双拳难逃四手,很快被一顿棍棒伺候,仍是竭力护住身后那靠墙瘦弱少年。

最后高大少年的脑袋被人按在地上,瘦弱少年被打得贴着墙根满地打滚。

一位青壮地痞一脚踩在高大少年脑袋上,伸伸手,让人端来一只早就准备好的白碗,后者捏着鼻子,飞快将那白碗放在地上。

“敢坏我们的好事,就该让你们长点记性。”

青壮男子丢了一串铜钱在白碗旁边,“瞧见没,钱和饭都给你备好了,吃完了碗里的,钱就是你们的了,若是吃得快,说不定还可以挣一粒碎银子。

不吃的话,我就打断你们的一条腿。”

高大少年死活不肯。

那瘦弱少年哀嚎一声,原来是被一棍子打在了后背上。

最后,那拨地痞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当然没忘记捡起那串铜钱。

高大少年蹲在墙根,呕吐不已。

鼻青脸肿的瘦弱少年抱腿靠墙而坐,哭出声来。

那高大少年挣扎着起身,最后坐在朋友一旁,“没事,总有一天,我们可以报仇的。”

瘦弱少年沉默许久,止住了哭声,怔怔出神,最后轻声说道:“我想成为剑仙那样的人。”

他擦了擦眼泪,不敢看身边的高大少年,“是不是很傻?”

高大少年揉了揉他的脑袋,“可以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说不定那位剑仙,跟咱们一般岁数的时候,还不如我们呢!

你不是总喜欢去学塾那边偷听老夫子讲课嘛,我最喜欢的那句话,到底怎么说来着?”

瘦弱少年说道:“有志者事竟成!”

然后他低头说道:“可是我哪怕有了本事,也不想跟这些只会欺负人的混子一样。”

高大少年笑道:“没事,等我们都成了剑仙那样的人,你就专门做好事,我……也不做坏事,就专门欺负坏人!

来,击掌为誓!”

两位少年一起举起手掌,重重击掌。

高大少年转头对他呼出一口气,“香不香?”

那瘦弱少年赶紧推搡了对方一把,两人你来我往,很快一起疼得呲牙咧嘴,最终都大笑起来。

他们一起仰头望去,小巷狭窄,好像天大地大,只有一条线的光亮和出路。

但是毕竟那条光线,就在两位少年的头顶,并且被他们看到了。

———— 梳水国,宋雨烧在盛夏时分,离开山庄,去小镇熟悉的酒楼,坐在老位置,吃了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老人得意洋洋,自言自语道:“小子,瞧见没,这才是最辣的,以前还是照顾你口味了,剑术是你强些,这吃辣,我一个能打你好几个陈平安。”

彩衣国,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妪,躺在病榻上,她一只干枯手掌被坐在床头的妇人轻轻握住。

已经油尽灯枯的老妪,竭力睁开眼睛,呢喃道:“老爷,夫人,今年的酒,还没酿呢……陈公子若是来了,便要喝不上酒了。”

妇人泪眼朦胧,轻轻俯身,小声道:“莫怕莫怕,今年的酒水,我会亲手酿造的。”

老妪碎碎念叨,声音已经细若蚊蝇,“还有陈公子最喜欢吃那冬笋炒肉,夫人记得给他拿大白碗盛酒,不要拿酒杯……这些本该奴婢来做的琐碎事,只能有劳夫人了,夫人别忘了,别忘了。”

———— 当初崔东山离开观湖书院后,周矩便觉得这是一个妙人。

在崔东山离开没多久,观湖书院以及北边的大隋山崖书院,都有了些变化。

从书院圣人山主开始,到各位副山长,所有的君子贤人,每年都必须拿出足够的时间,去各大王朝的书院、国子监开课讲学。

而不再是圣人为君子传道、君子为贤人授业、贤人为书院书生讲学。

大骊所有版图之内,私家学塾除外,所有城镇、乡野学塾,藩属朝廷、衙门一律为那些教书匠加钱。

至于加多少,各地酌情而定。

已经教书授业二十年以上的,一次性获得一笔酬劳。

此后每十年递增,皆有一笔额外赏钱。

这一天,游手好闲的白衣少年郎,终于看完了从头到尾的一场热闹,现身飘然落在了一座再无活人的富豪宅邸内。

最后他与一位丫鬟身份的妙龄少女,并肩坐着栏杆上。

少女已经被那与人偷情、事情泄露的夫人牵连,被英雄好汉的一对义兄弟,一路杀到后院,她刚好路过,就被一记尖刀捅死了。

那位夫人更惨,被那愤恨不已的宅子老爷,活剐了。

当时那个揭发嫂子与那汉子的义弟,眼神炙热,握刀之手,轻轻颤抖。

他第一次见到嫂子的时候,妇人笑容如花,招呼了他之后,便施施然去往内院,掀起帘子跨过门槛的时候,绣花鞋被门口磕绊脱落,女子停步,却没有转身,以脚尖挑起绣花鞋,跨过门槛,缓缓离去。

在那之后,他始终克制隐忍,只是忍不住多她几眼而已,所以他才能看到那一桩丑事。

崔东山双手放在膝盖上,与身边那位早已死透的可怜婢女,好似闲谈道:“以后的世道,可能要更好,可能会更坏,谁知道呢。”

———— 一位身背巨大剑架、把把破剑如孔雀开屏的杂种少年,与师父一起缓缓走向那座剑气长城。

先前师父带他去了一趟那处天底下最禁地的场所,一座座宝座空悬,高低不一。

师父带着他站在了属于师父的那个位置上。

“师父,那位老大剑仙,与你的朋友阿良,到底谁的剑更快?”

“不好说。”

“师父,为什么挑我做弟子?

我一直想不明白,今天以前,其实都不太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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