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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有些事情必须知道(3/4)

“我觉得天底下最不能出问题的地方,不是在龙椅上,甚至不是在山上。

而是在世间大大小小的学塾课堂上。

如果这里出了问题,难救。”

“那些穷酸秀才、功名无望、每天可能听得见鸡鸣犬吠的教书先生,决定了一国未来。”

“崔东山,或者说崔瀺,在大骊王朝,台前幕后,做了无数厉害、或是龌龊的事情,在我看来,只有一件事,就连至圣先师都挑不出毛病。

国师崔瀺在大骊王朝奉行‘国之将兴,必尊师重傅’之宗旨,为此推出了许多厚待教书匠的政策,并且亲自盯着地方官吏,将此事纳入决定官员升迁的地方考评中去。

国师国师,这才有点国师的样子。”

大隋输在绝大多数读书人相对务虚,所谓的蛮夷大骊,不但兵强马壮,更胜在连书生都尽力务实。

最后茅小冬停下脚步,说道:“虽然有小人嫌疑,可我还是要说上一说,崔东山如今与你大道绑在一起,可是世间谁会自己坑害自己?

他归根结底,都是要跟崔瀺更为亲近,虽然将来注定不会合二为一,但是你还是要注意,这对老王八蛋和小兔崽子,一肚子坏水,一天不算计别人就浑身不舒服的那种。”

小院门口那边,额头上还留有印章红印的崔东山,跳脚大骂道:“茅小冬,老子是刨你家祖坟,还是拐你媳妇了?

你就这么离间我们先生学生的感情?!”

茅小冬一挥袖子,将崔东山藏藏掖掖的那块玉牌,驾驭回自己手中,“物尽其用,你跟我还有陈平安,一起去书斋复盘棋局,事情未必就这么结束了。”

崔东山正要对茅小冬破口大骂,下一刻,三人就出现在了那座书斋。

三人落座。

崔东山竟是出奇没有纠缠不休,让茅小冬有些惊讶。

茅小冬大致将文庙之行与那场刺杀说了一遍。

陈平安偶尔会查漏补缺。

听完之后,崔东山直愣愣看着茅小冬。

茅小冬瞪眼道:“管好你的狗眼。”

崔东山哀叹一声,“人家袁高风不都告诉你所有答案了吗?

只是你茅小冬眼界太窄,比那魏羡好不到哪里去,袁高风用心良苦,胆子也大,只差没有直截了当告诉你真相了,你这都听不出来?

那袁高风是怎么骂你来着,讨价还价,商家伎俩,有辱斯文!”

茅小冬皱眉道:“真有商家参与其中?

唯恐天下不乱?”

崔东山冷笑道:“还不止,有个以章埭身份现身大隋多年的家伙,多半是某位纵横家大佬的嫡传子弟,在参与一场秘密大考。”

茅小冬疑惑道:“是两拨刺客?

不是早就约定好的同一伙人?

能够一步步走得如此隐蔽,并且将时间机会,拿捏如此之准?

不说其它,只说我和陈平安出去当诱饵……”

崔东山讥笑道:“还不许坏人里边有聪明人了?”

茅小冬心情沉重,挥挥手,“轮到你了。”

崔东山咳嗽几声,润了润嗓子,转头问道:“小冬啊,就没有一杯茶水喝喝?”

茅小冬理也不理,闭目沉思起来。

崔东山叹息一声,笑望向陈平安,“劳烦先生,听学生唠叨一些粗鄙之见。”

茅小冬实在是听不下去,怒喝道:“小王八蛋!

你要点脸行不行,少在这里恶心人!”

陈平安微笑道:“习惯就好。”

崔东山洋洋得意,斜眼茅小冬,“看不出来啊,小冬从大骊到了大隋后,很有长进嘛,看来是与我相处久了,耳濡目染,沾了不少灵光,都知道早早着手准备搬山一事了,占尽了天时地利和先机不说,还知道第一个打杀最关键的阵师,不然那场偷袭,给那兵家修士藏着的金丹一炸,你肯定就要死翘翘了吧,你茅小冬死了拉倒,我家先生要是伤了一根汗毛,我可是要往你尸体上吐唾沫的……”

结果崔东山挨了陈平安一脚踹,陈平安道:“说正事。”

崔东山立即坐着作半揖,毕恭毕敬道:“听先生的。”

茅小冬重新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崔东山稍稍酝酿后,站起身,绕过椅子,习惯性踱步,缓缓说道:“这场布局,大致分四层人物和境界。”

崔东山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

“大隋供奉蔡京神的子孙,蔡丰之流,官职不高,人多了之后,却能够把朝野上下的持舆论风评,鼓噪不已,寄希望于青史留名,内心仰慕那开国儒将风采。

蔡丰在其中算是好的,有个元婴老祖宗,怀揣着极大野心,奔着有朝一日死后美谥‘文正’而去 其余诸多书生意气,多是不谙庶务的蠢蛋。

如果真能成就大事,那是走狗屎运。

不成,倒也未必怕死,死则死矣,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嘛,活得潇洒,死得悲壮,一副好像生死两事、都很了不起的样子。”

“至于会不会留下一个残局,以及烂摊子到底有多糜烂,他们可不会管,因为想不到这些。

书上记载将人以两脚羊贩卖烹食的惨剧,看过就算,到底距离他们太远。”

“我见过,还不少。”

崔东山笑道:“当然,先生在藕花福地应该也见过了。”

崔东山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

“礼部左侍郎郭欣,龙牛将军苗韧之流,豪阀功勋之后,大隋承平已久,久在京城,看似风光,实则空有头衔,将京城和朝堂视为牢笼,渴望将先祖勇烈遗风,在沙场上发扬光大。

加上外有相当数量的边军实权武将的世交将种,与苗韧之流遥相呼应。”

“兵部右侍郎陶鹫,职掌京城治安的步军衙门副统领宋善,相对务实,对于行伍之事,比较熟悉。

正值壮年的大骊皇帝宋正醇‘暴毙’后,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稍纵即逝,不可错过,在此时撕毁盟约,趁着大隋举国上下憋着一口恶气,打算顺应民心,借助战力不俗的大隋边军,豪赌一场,不愿坐以待毙,被蒸蒸日上的大骊将来,以温水煮蛙的方式,换了国姓,彻底沦为宋氏藩属。

这一类人,属于权衡利弊之后,得出的结论。

比起郭欣、苗韧,要高明一些,但仍是大致在一个层次上。

而大隋的底蕴,就在于这样的人,在庙堂,在边关,都有不少,这大概勉强能算一国国力所在了。”

崔东山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接下来才是那位可怜兮兮的大隋皇帝。”

“此人处境最为尴尬。

本来做好了承担骂名的打算,力排众议,签订耻辱盟约,还把寄予厚望的皇子高煊,送往披云山林鹿书院担任质子。

结果仍是小觑了庙堂的汹涌形势,蔡丰那帮崽子,瞒着他刺杀书院茅小冬,一旦成功,将其污蔑以大骊谍子,妖言惑众,告诉大隋朝野,茅小冬处心积虑,试图凭借山崖书院,挖大隋文运的根子。

这等包藏祸心的文妖,大隋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茅小冬没有反驳什么。

文妖?

他茅小冬都觉得是在夸他了。

浩然天下曾经被骂为最大文妖的人物,是谁?

他与崔瀺的先生。

崔东山笑道:“当然,蔡丰等人的动作,大骊皇帝可能清楚,也可能不清楚,后者可能性更大些,毕竟如今他不太得人心嘛,不过都不重要,因为蔡丰他们不知道,文妖茅小冬死不死,大骊宋氏根本不在乎,那个大隋皇帝倒是更在乎些,反正不管如何,都不会破坏那桩山盟百年誓约。

这是蔡丰他们想不通的地方,不过蔡丰之流,肯定是想要先杀了茅小冬,再来收拾小宝瓶、李槐和林守一这些大骊学子。

不过那个时候,大隋皇帝不打算撕毁盟约,肯定会阻拦。

但是……”

崔东山笑意森森,“宋正醇一死,看来确实让大隋皇帝动心了,身为帝王,真以为他乐意给朝野上下埋怨?

愿意寄人篱下,以至于国境四周都是大骊铁骑,或是宋氏的藩属兵马,然后他们戈阳高氏就躲起来,苟延残喘?

陶鹫宋善都看得到机会,大隋皇帝又不傻,而且会看得更远些。”

“此人坐在那张椅子上,看待蔡丰这些人的捣鼓。

怎么说呢,喜忧参半吧,不全是失望和恼火。

喜的是,戈阳高氏养士数百年,的的确确有无数人,愿意以国士之死,慷慨回报高氏。

忧的是,大隋皇帝根本没有把握赌赢,一旦公然撕毁盟约,两国之间,就没了任何回旋余地。

一旦落败,大隋版图必然要承受大骊朝野的怒火。”

崔东山那只手始终保持三根手指,笑了笑,“当初我说服宋长镜不打大隋,是花费了不少气力的。

为此宋长镜大怒,与皇帝陛下大吵了一架,说这是养虎为患,将外出征战的大骊将士性命,视为儿戏。

好玩的很,一个武夫,大声训斥皇帝,说了一通文人措辞。”

“那会儿,咱们那位皇帝陛下瞒着所有人,阳寿将尽,不是十年,而是三年。

应该是担心墨家和阴阳家两位修士,当时恐怕连老王八蛋都给蒙蔽了,事实证明,皇帝陛下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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