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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天壤间(4/8)

先前在意迟巷那边凑巧遇到独自散步的曹耕心,韦赹就赶紧停下马车,闲聊了几句,曹耕心说在菖蒲河这地儿,韩六儿的六品官能当三品官用。

曹侍郎确实没说假话。

韩六儿轻声说道:“能办的,做朋友的肯定力所能及帮忙,不能办的,你找我就是……算了算了,就你这点芝麻绿豆大小的胆子,也做不了什么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勾当。

所以你也别觉得我帮了这次,我们的交情就算到头了,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

韩六儿停顿片刻,说道:“韦赹,你记好了,我韩祎从不跟谁说虚头巴脑的假话,跟你更犯不着装什么大爷。

谁觉得你好欺负,随便就敢恶心你,拿你开涮。

好,在长宁县,我就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爷。”

韦赹愣了愣,瞬间红了眼睛,赶忙哈哈笑起来,故意揉了揉眼睛,“这话说的,大老爷们都要落泪了。”

韩祎轻声道:“下次我介绍洪霁给你认识。”

韦赹伸手指了指北边,压低嗓音说道:“北衙那位?”

韩祎嗯了一声。

没有多说什么。

韦赹当然不会多问。

韩祎自顾自笑起来,“我就纳了闷了,咱们小时候那会儿,你每天跟着耕心走街串巷,不是卖春宫图,就是调戏小姑娘,不然就是吭哧吭哧去跟篪儿街干仗,次次傻了吧唧冲在第一个,就不晓得转头看看我站在哪里,耕心站在哪里的?

那会儿你胆子也不小啊,怎么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了?”

韦赹抬起掌心使劲揉脸,“那不是跟在曹……耕心的屁股后边,我肯定拎着砖头就往前冲啊。”

“再说了,耕心的胆子比我们大多了,我们只敢跟同龄的女孩子嘴贱几句,他倒好,只调戏比咱们大上好多岁的姐姐。”

“你说奇怪不奇怪,不管耕心怎么说,她们竟也不生气,我当年偷偷去篪儿街试过一次,就是马沅他们家那个,瞧着文文气气一姐姐,耕心调戏过好多次了,她次次都是红透耳根子,从不还嘴的,对吧,你记得吧?

轮到了我,你猜怎么着,她只是看了我眼,然后后退几步,拉开一个架势,武把式啥的?

反正当场就给了我一个过肩摔,好家伙,那一下,把我给摔懵了,躺地上半天都没能坐起来,临走之前,她还威胁我别说出去,否则见我一次就揍我一次。”

韩祎大笑不已。

韦赹揉着下巴嘿嘿说道:“这还不算,等我偷摸回到家里,被我娘发现不对劲了,涂抹药膏的时候,一直追问怎么回事,哪家崽子下手这么没轻没重的,哈哈,我就说是韩六儿,是咱们跟着曹耕心一起赚了钱,结果我们分账不均,你就把我打了顿,我娘亲心疼坏了,说肯定要让你爹娘好好管教你。”

韩祎笑得合不拢嘴,不得不伸出手指揉了揉脸颊,“我还奇怪呢,当年为何我爹娘都莫名其妙劝我一通,说些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我心里边还在盘算呢,那几个不顺眼的王八蛋,自己近期好像都没找他们的麻烦,帮他们开瓢啊。

我娘说能不打架就别打架,一起玩的朋友,犯不着动手啊。

我爹稍微好点,私底下还跟我补了几句,说真要打架也就打了,千万别吃亏,总要捞点实惠。

尤其是跟篪儿街那边对上了,必须至少要保证自己输人不输阵,否则在外边被人揍了都不敢还手,回到家老子再揍你一顿。”

韦赹啧啧道:“我爹哪有你爹的见识气魄唉。”

韩祎笑了笑,“还是耕心说得对,你啊,赶紧找个正经姑娘娶回家,只要生了孩子,韦二伯隔代亲,把孩子往怀里一抱,再看你就要顺眼了。”

韦赹眼神黯然,“就我这副尊容,哪家好姑娘瞧得上眼。”

韩祎说道:“倒也未必。”

韦赹点点头,“那我就听你们的,好好收收心,再也不用笑话掩盖笑话了,确实是傻了点。”

韩祎重新穿好靴子,抬头笑道:“这就对喽。”

韦赹问道:“那个绰号渠帅的家伙,好像叫柳?

来着,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好像几条道上都很混得开?”

韩祎淡然道:“就是个小混子。”

韦赹也就只是随口一问。

京师有意思没意思的事情多了去。

好些人物和趣事,无非是提一嘴,听一耳朵。

大骊京城有两个县,其中长宁县又是更为重要的那个,而韩祎就是上任没多久的新任县令,不过暂时还有个署理身份。

比如整条菖蒲河以及金鱼坊、花神庙在内,就都在长宁县辖境之内。

但如果不是曹耕心主动提起,韦赹就没打算去找韩祎帮忙,也想过,但是过不了自己的心关,就不去了。

长宁县的县令,可以算是天底下最难当的官之一,官谚不是说了,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州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但越是如此,整座大骊王朝,百余州,又有多少个县令?

有几个县令,皇帝陛下是知道的,诸州地方上封疆大吏都是要留意的?

韩祎如今的这个官身极为特殊,也被官场习惯称之为天下第一县令。

韩祎是家族他们这一辈的排行老六,就有了韩六儿的绰号,两个姐姐,一个嫁人嫁得很近了,真就几步路,反正娘家婆家都在意迟巷。

一个嫁得很远,嫁去了山水迢迢的东岳地界一个偏远府郡,说是远嫁,其实也跟私奔差不多了。

前些年在意迟巷、篪儿街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能够当上长宁县的县令,韩祎又岂会是庸碌之辈?

只要不是个瞎子,都知道韩祎在官场后劲会很足。

好像应该说点什么,可是韦赹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什么话来,这个热汗直流的胖子就只好狠狠抹了把脸,重新打开折扇。

滚下了马车,韦胖子领着韩祎一起走向大门,眼角余光瞥见柳树底下站着个青年,韦赹记忆力极好,确定自己不认得此人。

两位俗称大把事、二把事的临时门房都已经现身,一位相貌清癯的老者和一位妆容淡雅的丰腴妇人,只因为他们认出了韩祎的身份,但是极有分寸的攀谈言语之间,半点不提此事。

至于韦赹,在这边勉强算是个熟客,以前胖子带客人来的时候,至多就是当下留在门房内的那位三把事露个面,与之闲聊几句而已。

京城官员极多,大官也很多,韩祎虽说单论品秩,暂时顶多只能算是中层官员,还是隔壁长宁县的父母官,但是他们哪敢掉以轻心,别说是他们,便是东家魏浃晓得了韩祎登门,都是一定要找个机会,主动拎着酒壶去敲开门敬个酒的。

不过今天真不凑巧,可能是例外了,魏浃不但在,而且他真不一定能够抽身去见这位韩县令,即便韩祎是当之无愧的大骊王朝县令第一人。

韦赹走在路上,瞧见湖边一位古貌道人,便有几分好奇,不晓得是哪家仙府的高人,是否地仙?

韩祎看了眼老者,不动声色。

进了丁字号房,韩祎跨过门槛,看着宽敞到能够容纳二三十号人吃饭的那张大桌子,当着两位门房的面,气笑道:“韦胖子,你自己瞅瞅,说好了简单请我吃顿饭,结果就要剁掉你一层秋膘?

你自己说,等会儿我到底是喝酒,还是喝你的血啊?”

方才这一路走来,韩祎跟两位门房还是有说有笑的,并没有端着架子冷着脸。

韦赹笑道:“气派嘛。”

韩祎呵了一声,说道:“等会儿你坐我对面,看我怎么给你夹菜。”

两位门房都有些惊讶,韦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废物,怎么能跟韩祎这么熟络的?

东家不是说韩祎这种官运好到挡不住的人物,但凡跟韦胖子在路上说句话都算跌份吗?

韩祎落座,环顾四周,再望向韦赹,笑眯眯道:“韦胖子,在今天能够订到这么间大屋子,老费劲了吧?”

韦赹哈哈笑道:“不会不会。”

那位妇人立即说道:“韦公子是我们这里的贵客,东家亲自叮嘱我们,不管今儿如何紧张,都一定要为韦公子腾出地儿。”

韩祎看着她,微笑道:“这就好。”

妇人内心打鼓不停,仍是带着那张天然妩媚的笑脸道:“韦公子是贵客,若是咱们园子有款待不周的地方,肯定是我怠慢了。”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怪我。”

有一双桃花眸子的妇人,她不笑便端庄,一笑便尤物。

韦赹腻歪笑道:“不怠慢,怎么会怠慢,别打别打,我最见不得这种情形了。”

妇人其实一直在小心观察韩祎脸上的细微处,与那韦胖子笑言几句,她就和园子大把事一起先退出去,她轻轻关上门,幽幽叹息一声,贵逼人来不自由。

这个韩祎,真是个厉害人物。

方才她面朝屋内,低头弯腰,双手关门的一瞬间,衣领口便有些略显拥挤的白腻风光。

韦赹没好意思直勾勾瞧,狠狠剐了一眼,便立即做贼似的收回视线。

韩祎却是自然而然的,顺便就看了一眼,不急不缓的收回视线,仅此而已。

关上门后,老者以心声说道:“这边就给你了。

小心些,韩祎不是个善茬,你也别想要敬几杯酒就含糊过去,尤其不要想着耍那些狐媚伎俩,切记一定要敬而远之。

我立即去找东家说韩祎到了,来不来这边敬酒或者落座陪酒,就让东家自己看着办了。”

妇人以心声答道:“我吓都吓死了,哪敢借着酒醉往他身上靠呀,放心吧,等会儿我从头到尾亲自端菜送酒,肯定比那花神庙的庙祝叶嫚,都要像个正经的妇道人家。”

老者点点头,轻轻离开廊道。

外城有外城的好,一些个喜欢清静的官员反而喜欢来这边。

妇人其实这些年见过的大官,品秩不高却身份清贵的,出身平平却手握实权的,当然也有既是头等豪阀出身、又能够身居高位的,都是为数不少的,在任的二品官还真没见过一个,曾经当过二品从二品的,倒是见了一些。

不过又有些人,妇人至今都不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

都是东家魏浃从头到尾亲自接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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