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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1章 二十人与候补们(九)(6/10)

今天跟徐獬差不多沉默的,还有个神色郁郁的老人。

他对一位新十四境修士直呼其名,“韦赦,我已经见过陈平安了。”

韦赦似乎习以为常,微笑问道:“何时何地?”

老人说道:“就在雨龙宗的羽化台。”

韦赦点点头。

原来老人就是那个觊觎云签美色的元婴境供奉田粟,凭借精湛的演技,蒙骗过了生性谨慎的纳兰彩焕。

却依然被一个外人钓鱼一般给钓上了岸。

这位化名田粟的雨龙宗开山祖师,不由得提醒了一句,“全椒山那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今又被顾璨占据,以陈平安的性格,肯定会挖地三尺,深究这里边的隐情,你小心留下把柄。

留在全椒山修道的,毕竟只是你的阴神。”

他与大龙湫宋泓,都是这里的元老成员了,虽然辈分、资历不如韦赦,但是比起陆虚在内几张老面孔,还是要懂得更多内幕。

韦赦笑道:“没什么,我前不久主动走了一趟落魄山,只是没有上山,在山脚那边坐了会儿,没见着正值闭关的陈山主。”

没有瞧见陈平安,倒是与一个目盲心不盲的道士,同桌喝茶,相谈甚欢。

田粟神色古怪,憋了半天,没好气道:“你倒是艺高人胆大。”

先前有个背琴囊的消瘦老者,孑然一身,风尘仆仆造访落魄山。

与负责待客的贾老神仙聊得投缘,便自报身份,来自全椒山,道号空山,书房名茧斋。

还说自己刚上山修道的时候,年少轻狂,目空天下炼气士,只让三山一个人。

道士贾晟当然不知道何谓“只让三山一个人”



山主陈平安却是一清二楚。

只因为三山九侯先生,曾经于皑皑洲韦赦有“侧身让路”

之恩。

所以这趟宝瓶洲之行,韦赦是很有诚意的。

等于是明白无误告诉陈平安,扶摇洲全椒山的旧主人,就是皑皑洲的韦赦。

不过韦赦之所以愿意现身落魄山,更多还是与吴霜降有关。

韦赦问道:“刘昼,既然泄露了身份,你接下来打算在何处落脚?”

田粟瞥了眼韦赦附近的那个娄藐,再看了张空椅子,嗤笑道:“我可没有你的手段,也没有荀渊的魄力。

随便逛吧,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

天曾雨粟。

在自己一手创建的雨龙宗里边,却要化名田粟,不管如何,还是被他躲过了那场刀兵劫数,得偿所愿,羽化飞升。

刘昼也好,宋泓也罢,或是曾先生,这些在修行道路上渡过重重劫的老人们,总有各种路数,各自苦求长生,得个不死。

刘昼转头望向某个空位,没来由感叹一句,“如果荀渊有你的修道资质。”

韦赦摇头笑道:“他要是有我的修道资质,就不会那么聪明了,因为没有必要。”

刘昼说道:“这种话,真欠揍。”

韦赦微笑道:“有这种感觉的人,曾经有很多。”

荀渊与完颜老景,是差不多辈分的修道之人,后者刚来这边的时候,唯唯诺诺,带着几分怯懦,境界渐渐高了,心性就变了样。

反观荀渊,起先意气风发,是一个内心极为骄傲的人,等到境界越高,越收敛锋芒,最后变成一个几无棱角的人。

就像一个越活越年轻,一个越老越悲观。

老道士睁开眼,自我介绍道:“贫道俗名张脚,道号‘黄天’,侥幸跻身的十四境,过往经历,不值一提,就是条丧家之犬。”

可能除了修道百多年就站在山巅韦赦,和消息灵通的田婉,其余在座十几个,都不清楚这位老道士的真正来历。

田婉就知道师兄邹子,颇为推崇此人。

说这个道士的路数,至少是别开一境的水准。

百年一届的三教辩论,文庙和白玉京赢下的次数,加在一起都不及西方佛国……的一半。

所以后世读书人,难免都会心生疑惑,为何佛家寺庙“方丈”

多,宫观道士里边的“方丈”

少。

而唯一一个“连庄”

赢下两场辩论的人,历史上只有一个,就是文圣。

(注,961章少年最匆匆) 但是在三教辩论之前,其实青冥天下和西方佛国就开始展开辩论。

不过青冥天下输得比较惨,尤其是其中一场,白玉京和当时的天下七大道脉,总计派出十七位道官,十七场辩论,竟然全输了。

这十七位道士,必须摘下道观、去除道服,剃发为僧,他们就是后来的“戊午十七僧”



(注,734章逢雪宿芙蓉山) 后来文庙儒生加入辩论,变成了三教之争。

张脚横空出世,虽说赢得很艰辛,好歹是为青冥天下扳回一局。

再后来,陆沉则赢得很漂亮,很轻松。

就因为陆沉的出现,才让三教辩论不得不订立一条新规矩,开始限制参与辩论之人的身份和境界。

陆沉为此还跑去莲花小洞天找师尊诉苦,说这个规矩,太过针对自己了,恳请师尊帮忙说句话…… 结果道祖来了一句,说这条规矩就是他订立的。

所以老秀才上次在自己学生的村塾那边,碰巧见着了那个成天瞎逛的陆掌教,酒桌上,与后者推心置腹,说自己这个破天荒的连庄殊荣,本该是陆掌教的。

陆掌教一个劲说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老秀才眼神诚挚,说敢的敢的,这里这里…… 再后来,约莫是喝高兴了,就有了老秀才拉着陆掌教,要吵一架,练练手。

实在不行,你可以认输输一半。

议事成员,各有各的地盘,除了中土神洲,一般来说一洲至多二人。

例如北俱芦洲和东宝瓶洲,就分别只有娄藐和田婉。

等到所有人都显出真身,竟然还有几个,依旧是生面孔。

比如作为这座祖师堂表面上的东道主,每次负责燃香和住持议事之人,大龙湫的仙人,身份就让人一头雾水。

小龙湫上任山主林蕙芷的师尊,曾经在山巅古松下,与万瑶宗韩玉树共同下出一局残棋,后世修士始终无法在棋盘上落子破局。

这是桐叶洲脍炙人口的山上趣事。

直到做客小龙湫的年轻隐官,下出两手,以新换旧,终成定局。

“确实好棋,不愧是绣虎师弟。”

“宋泓,你就不怕被顺藤摸瓜?

据说那位隐官疑心病很重,我们可别被一锅端了。”

“哪怕不打上山来,只需与文庙告状,也够咱们吃一壶的了?”

“我们又不是什么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就算身份泄露出去,别说反贼,功臣才对吧?”

宋泓终于开口说道:“有司徒梦鲸在,他不太可能会怀疑到我们大龙湫头上。

退一步说,就算他有所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能奈我何?”

田婉冷不丁说道:“除非有人与陈平安来个里应外合。”

洛衫弯曲手指,摩挲着鲜红颜色的指甲,也不看那田婉,冒出一句冷嘲热讽的言语,“可别是做贼的喊捉贼。”

田婉霎时间脸色冷若冰霜。

宋泓笑道:“何况有了证据又如何,难道能够证明什么吗?”

陆虚一拍椅把手,大笑不已,“说得好,机缘巧合之下,暴得大名骤然显贵的货色,手伸得够长了,宝瓶洲,剑气长城,如今再加上桐叶洲,管天管地的,不是处心积虑养望山中,便是出了门就到处邀功,当自己是谁呢?”

洛衫笑眯眯道:“怎么不说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陆虚冷哼一声。

不与剑修之流的莽夫,一般见识。

中土大龙湫,自祖师开山以来,香火绵延三千载。

大龙湫云岫府,是龙髯仙君司徒梦鲸的山中道场所在。

明面上拥有两位仙人、一位玉璞境,但是上宗连同下山,大小龙湫,已经两百多年不曾出现一位新的玉璞境了。

唯一的玉璞境,道号“悬钟”

的大龙湫掌律祖师,是宗主与司徒梦鲸的师弟。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元婴,都是这辈子跻身上五境希望渺茫的人物,陷入了一种青黄不接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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