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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问拳问道问剑一起上(2/4)

于玄愈发神色尴尬。

敢情你们俩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呢。

先前在天外,自称是“手边刚好有三百颗金精铜钱”

的郑居中,借给陈平安,用以临时抱佛脚,提升本命飞剑井中月的品秩,但是可以用一比十的折算方式,换算成三千颗谷雨钱偿还这笔债务,每年三分的利息。

只是陈平安当时需要五百颗金精铜钱,所以于玄就跟着掏出了三百颗,双方约定说好了是以物易物,不折算成谷雨钱,利滚利,同样是每年收取三分利息。

所以崔东山说这是放高利贷,确实没有冤枉老真人。

只是按照陈平安的设想,山中泉府就有三百颗金精铜钱的库存,就当求个无债一身轻,必须赶紧还上这笔“人情债”

,只是实在不放心飞剑传信寄物,毕竟某些不怕犯忌的山上野修喜好截取飞剑,陈平安就打算让谢狗带着这笔巨款,由她亲自跑一趟中土桃符山填金峰。

至于自己欠下白帝城的三千颗谷雨钱,算不得什么燃眉之急,只说韩俏色主动与陈平安买书一事的相关收益,相信很快就可以补上这个窟窿。

按照郑居中当时估算,陈平安的本命飞剑,想要再跨上一个大台阶,给飞剑井中月提升品秩,大致还需要一千五百颗金精铜钱。

如果以郑居中的折算方式,那就是一万五千颗谷雨钱,陈平安才能够提升一把本命飞剑的品秩。

可见剑修炼剑的消耗,确实是吃金山银山,难怪都说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有钱的剑修,不是欠钱,就是走在欠钱的路上。

一下子就吃掉几张白玉京洗剑符的陆芝是如此,曾经都想着当那青翠城城主的刑官豪素,也是如此。

老真人是中土桃符山的开山鼻祖,道场位于填金峰。

享誉天下的一山五宗门,一祖庭一上宗三下宗,这种规模,别说在浩然天下,在数座天下都是独一份的。

桃符山同时拥有一座上等福地和一座云梦小洞天,此外还有手握老坑和百炼两座财源滚滚的中等福地。

除了于玄再传弟子“松雪道人”

赵文敏住持的那座经纬观,稍微穷一点,其余四座宗字头仙府,个顶个的有钱,家底深厚。

所以君倩说那笔钱,是于玄从指甲缝里抠出来的小钱,也确实同样不曾冤枉了“一辈子修行顺遂从不曾为钱字发愁”

的老真人。

他娘的,这些文圣一脉弟子,说话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于玄当时在天外,“前辈风范”

略显不足,只因为老真人当时确实也需要一大笔金精铜钱,多多益善。

缘于于玄最近数百年间,有两张精心研制却从未现世的大符,都涉及“光阴长河”

,符箓一道,除了比拼大符的种类,更比拼大符的数量。

于玄之所以能够独占浩然“符箓”

二字,除了能够画出众多妙不可言的云篆丹书,再就是秉持一门简单粗暴至极的四字学问。

以量取胜!

只是后来老秀才走了一趟天外星河,不但主动赠送于玄一袋子十斤穗山土壤,老秀才还好似反客为主,坐镇星河,为作为东道主的于玄“论道”

一场,帮忙稳固境界。

所以这次赶来落魄山,于玄就是想要亲自与陈平安打声招呼,先前欠下的三百颗金精铜钱,落魄山这边就不用还了,也会开诚布公言说几句,真要计较起来,也是他于玄欠了文圣一份人情,老秀才是你的先生,他不收,那就算在落魄山头上好了,于玄已经想好了,除了先前三百颗金精铜钱不用归还,桃符山填金峰还愿意半送半借给落魄山一千颗金精铜钱,至于属于暂借的五百颗,不算利息,你陈平安等到什么手头宽裕了再还不迟。

呵,你郑居中当时在天外不是起了个话头吗?

现在就轮到你们白帝城了,填金峰已经拿出来一千颗金精铜钱,剩余五百颗,郑先生不跟着补上?

一般宗门不清楚内幕,于玄却是心知肚明,至少在一千年前,白帝城就开始秘密大肆搜集金精铜钱了。

白帝城记名和不记名的供奉、客卿,从上五境到地仙,每隔一段年月都需要供奉数量不等的金精铜钱给白帝城。

再加上浩然九州主动联系白帝城的山泽野修,这拨修士身份境界都不差,他们想要与白帝城购买、借阅某些孤本秘笈道书,好像都需要用金精铜钱来换,足足一千年,九洲各国山水神灵的金身碎片、铸成钱币的金精铜钱,就这么一颗颗一袋袋,源源不断流入了白帝城。

单论金精铜钱的积蓄数量,白帝城说不定完全可以与皑皑洲刘氏掰手腕,如果再加上郑居中自己那份,尤其是他在蛮荒天下的隐藏收益,相较于刘氏,估计只多不少!

在牛角渡那边,百口莫辩的柳赤诚,只得灵机一动,找了个不算蹩脚的正当理由,说自己是来找师侄顾璨商量事情的,先忙完正事,再去落魄山叨扰陈山主。

秋气湖,大木观。

距离既定的议事时辰约莫还有两刻钟。

一袭青衫,背夜游剑,来到大木观的山门口,几位金童玉女一般的道官,被吓了一大跳,赶忙询问来者身份。

陈平安微笑道:“落魄山陈平安。”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请帖上没有这么一号人物才对。

就在此时兼任湖君的观主宫花,姗姗走出大木观,腰间悬配一把名剑横秋,以女子英灵之身成神的女冠,她站在台阶顶部那边,朝山脚青衫男子打了个稽首,毕恭毕敬道:“秋气湖湖君,‘青词’宫花,恭迎陈剑仙大驾。”

陈平安抬头望向那位女冠,拱手致意,在他抬脚走上台阶的时候,宫花已经快步走下台阶,然后停步侧身,主动给这位传说中的福地之主让道,双方擦肩而过,宫花再转身跟上,只是青衫男子有意放缓脚步,本来想着落后一个身位以示敬意的女冠,就变成与陈平安并肩而立,她犹豫了一下,就不再矫情,与他一起走向道观大门,宫花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客套寒暄,方才对方在湖边抖搂了那么一手,竟然以鱼线缠绕住龙袍少女的脖颈,随随便便就砸晕在湖面上,让她颇为心惊,虽然昨夜落花院议事,经由高君的泄露天机,她对这位陈剑仙已经有了一个估算,可是好像依旧低估了对方的境界?

陈平安随口问道:“请教宫观主是哪个朝代的人氏?”

宫花笑道:“陈剑仙何必明知故问。

我与朱敛是一个朝代的,不过与这位世代簪缨的贵公子不能比,我的前身,只是个学武不精的江湖草莽,生前事不值一提。”

若非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一句明知故问的后边,就不用她浪费口水了。

陈平安一笑置之。

确实得怪自己看得不仔细,或者说怪沛湘的那本册子上边,被老厨子将宫花放在了《人间美艳篇》,而非《山水神灵篇》。

走入大木观后,在祖师殿外白玉广场上,道观已经搬走香炉,腾出大一片清清爽爽的空地,放着两排造型简洁的黄花梨官帽椅,好像是典型的松籁国京作工,若是再往上追根溯源,大概就是前朝朱敛的木匠手艺了?

看得出来每一把椅子都很用心,形制相同,椅背却有不同的雕刻图案,或卷草、云纹或灵芝、花鸟,线条流畅,极有生气,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稍加留心观其纹路,似有剑意,说不定就是宫花的手笔。

但是广场上有两把椅子比较特殊,显得孤零零的,一南一北,两两对峙。

看得出来,一把是给陈山主安排的,一把属于作为本次议事的发起人,湖山派当代掌门高君。

就是不知道钟倩坐在哪里。

因为离着议事时辰尚早,暂时只有稀稀疏疏几人落座,望向道观大门口那边站着宫花身边的青衫男子,都是一头雾水。

陈平安自嘲笑道:“吴宫主说得好,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

宫花假装听不懂这句话,伸手指了指背靠道观主殿的那张“南面”

椅子,微笑道:“离着议事还有一段时间,陈剑仙可以就此落座,也可以先去落花院饮茶,我当然更乐意陪着陈剑仙逛一逛大木观,荣幸至极。”

陈平安却是走向了那条面朝大殿的椅子,伸手扶住椅把手,笑道:“我是客人,就坐这里好了。”

这个举措显然出乎宫花的意料,让她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昨夜有资格在落花院落座喝茶议事的,连同大木观观主宫花在内,总计七位。

之后其实还有第二场议事,只是增添了四人而已,都是直接入住大木观的贵客,正是当今天下的四国君主,北晋国篡位登基的唐铁意,由一场禅让继承大统的南苑国皇帝魏衍,刚刚继位没几年的松籁国年轻君主黄冕,还有北方草原之主金帐拓跋氏的当代国主,拓跋大泽。

对落魄山和陈平安最感兴趣的,无非是三件事,落魄山底蕴如何,陈平安此人境界如何,性情又是如何。

其实魏衍在还是皇子的时候,早就与陈平安打过交道了,但是议事期间,这位南苑国皇帝只是修闭口禅一般,绝口不提当年曾与少年剑仙同桌喝酒的事情。

因为魏衍没有修行仙家术法的资质根骨,这些年偶尔几次见到好似越活越年轻的太上皇魏良,魏衍都会心情极为复杂,哪怕是一位六境武夫了,还是一国之君,见到高深莫测的父亲,魏衍反而越来越心怀畏惧。

不明身份的人瞧见了这对父子,恐怕都会误以为他们是兄弟。

钟倩脚踩湖面,蜻蜓点水,一路长掠赶来湖心岛屿所在的大木观。

魏良已经抱起那位昏迷不醒的龙袍少女,看样子是真谨遵法旨离开了秋气湖,就此退出参加议事了。

陈平安记起一事,说道:“魏良他们空出的两个位置,劳烦宫观主去和高掌门临时商量商量,换两位补缺就是了。”

宫花点点头,“如此最好。”

虽然不清楚方才湖岸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陈平安跟魏良起了一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冲突,可宫花不觉得这什么坏事,毕竟世人皆知,南苑国魏氏与陈平安关系不一般,就因为这层关系,昨夜拉上四位君主的落花院第二场议事,魏衍从头到尾当哑巴,实则魏衍之外,众人或聚音成线,或心声言语,相互间没少聊,他们等于是完全与南苑国撇清关系了,而魏衍也确实算是足够沉得住气,将近一个时辰的议事,这位南苑国皇帝陛下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丝毫异样。

否则陈平安今天在这里,纸面上的盟友其实并不少,皇帝魏衍,太上皇魏良,道号“解角”

的龙袍少女,敬仰楼旧楼主周姝真,狐国之主沛湘,钟倩!

这就有六个了。

如果再加上南苑国境内的一位武学宗师,一位江水正神,和两位在那边开山立派、设置道场的练气士?

要知道今天议事总计人数,不过三十二人。

宫花没有任何犹豫,打了个稽首告退,去落花院找高君商议此事。

陈平安既然肯主动削弱自身实力,管他是不是有恃无恐,目中无人,反正这种此消彼长,绝对不是坏事。

钟倩进了道观,径直走到陈平安身边,钟倩环顾四周,他才懒得计较外界的风评,快人快语,都不用武夫的聚音成线手段,满脸疑惑开口问道:“高掌门是失心疯了?

就这么安排座位?

不明摆着是要干架一场,谁站到最后谁说话作数?”

宫花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虽然高君已经提醒过他们,宫花明知作为天下武学第一人的钟倩,极有可能已经投靠了落魄山,但是亲眼见着这一幕,她还是忍不住心一沉。

陈平安已经绕到椅子后边,双手叠放,懒洋洋趴在那边,朝北边那张椅子抬了抬下巴,笑着解释道:“本来是要坐在那里的,我自作主张选择这里落座。”

钟倩点点头,“这就说得过去了,吓我一跳。”

陈平安笑道:“等会儿议事开始,你就别开口说话了,只管坐着发呆。”

钟倩还是点头,“我又不傻,肯定会假装两不偏帮的,省得里外不是人,以后总是还要常来这边串门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滋味,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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