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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背后之影(1/2)

1938年初,党政府短暂的“武汉陪都”时代开始了。

这一年春节的武汉,满街都是军人,在三千里外的苏北,台儿庄大战正在进行,硝烟似乎穿透了广漠的田土,一路飘到武汉。

无数集会、誓师、募捐、动员与青年的从军,构成了这一个特殊的春节。

在此前后,武汉军委会组成了一个代表广泛抗战力量的政治部,负责全国动员。

陈诚、吉少山分任正副部长,下设三厅。

第一厅厅长,是刚刚从欧洲被召回、重新起用的贺衷寒。

其主要负责军队动员,不过贺衷寒的这个任期,极为短暂。

第二厅厅长是康泽,负责民间、社会动员。

第三厅厅长郭沫若,负责文化艺术界动员。

第二厅的办公地址,在武昌湖上园的一栋宅院的前院,其后院,就是等待被埋葬的、残余的蓝衣社办公地。

此时,蓝衣社还有最后的两个任务,一是筹备全国代表大会,这是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全代会,其使命是把25岁以上的成员或转为党,或转入戴笠组织。

25岁以下的成员,则转入三青团。

另一个任务,是利用最后的,在10个省市,各招募两千到五千名青年,并负责对这几万人进行训练,以充实军队基层和地方行政。

这就是后来“十万青年十万军”运动的雏形。

为准备全代会,蓝衣社又召开了一系列的干事会议。

大多数的会议,都是在武昌建国路的干国勋寓所进行的。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一直到此时,这个行将寿终正寝的干事会,还鸡飞狗跳,甚至不避外人。

其最后一次会议,在汉口姜瑞元新任国民党总裁的官邸里召开,已被内定为三青团书记长的陈诚,与党部的陈立夫列席会议。

但与此同时,这也是争吵最厉害的一次。

康泽担任这次会议的主席,但他丝毫不能控制会议。

几乎一坐下来,丰悌就大发厥词。

他把矛头对准了刘健群,当着陈立夫的面,厉声指责刘健群吃里扒外

整个会议室里,都能听到丰悌的嘶吼声打算把组织卖给党部”

此语一出,在火并中与陈立夫结下深怨、刚刚从监狱里侥幸活命的任觉五,不改他的好事本性,带头鼓掌。

登时会场掌声一片。

刘健群、陈立夫都极为尴尬。

随后,戴笠也落井下石,他指责刘健群在他们这些黄埔学生中,四处挑拨离间。

因此,组织涣散的责任,十有**应由刘健群承担。

最后,他厉声叱骂刘健群没人再信你的鬼把戏了你完了,做和尚去罢”

戴笠有没有想到,他的这句话,会是刘健群此后几年命运的极其准确的预言?

会议就在这样的乌烟瘴气里结束。

也是在这一片的乌烟瘴气中,1938年5月16日,蓝衣社的全代会,在原“两湖书院”旧址、当时的武昌大江中学开幕了。

全代会开了3天,500多名代表出席会议。

贺衷寒、康泽、刘健群分别担任这3天的大会主席。

蒋介石,这个成也他、败也他的蓝衣社萧何,发来了一封贺电,为蓝衣社正式的入土为安,掘下了第一铲泥土。

这封贺电在大会中被宣读,称“不在党”的力行社、同志会成员可自由入党,复兴社可自由入三青团。

但在大约50万名的蓝衣社成员中,转入党的很少很少。

即使是戴笠,也懒得办理一个手续,加入党。

有大约10万人,要么留在了沦陷区,要么早已和蓝衣社失去了联络。

在转团问题上,邓文仪和康泽,又进行了蓝衣社历史上的最后一次争执。

邓文仪主张集体转团,而深谙组织三昧的康泽,力主个别入团、严密审核。

但与会的绝大多数魁首,都把这个会议当作是走过场,他们无心细议。

于是,在他们的劝解下,争执难得地迅速平息了。

“转团问题”最后采用了折中方式,即人员个别鉴定、但不拆散原蓝衣社的地方分支社建制。

一个个复兴社地方组织,一律直接转为三青团的当地组织。

这样,30余万名复兴社成员,绝大多数都转入三青团。

这股势力占据了筹备中的三青团大约四分之三的比例,它也是胡宗南始终担任三青团最关键的组织处长,康泽在此后7年、始终代理这个职位的权力基础。

不过,最大的赢家仍然是戴笠。

按照蒋介石的要求,全代会前后,在武汉,一个新的特务机构----军委会调查统计局设立了,蓝衣社特务处成为该局的主体。

这个机构的首任局长,是一个叫贺耀祖的老牌军人,戴笠任副局长。

但几乎从军统局成立的第一天起,所有听闻过它的人都仍然简称它为“戴笠组织”。

转为军统局后,这个权势熏天的上校,总算又晋衔一级,成为了少将。

一直到戴笠失事丧命的时候,他的军衔还只是少将。

但那时,他已成为除姜瑞元之外、南京政权事实上的第二号人物,整个权力顶峰上王座背后的影子。

在这次会议上,戴笠还实现了他自兼并调查课、特务处“大跃进”之后,组织的第三次大膨胀。

蓝衣社剩余的大约**万人,被他的组织一股脑儿地全盘接收。

其中三四万人变成了形形色色的各类特务,另外五万名“忠义救国会”成员,则将在戴笠的主持下,组成编制为五个军的“忠义救**”。

也就是说,只要会议一结束,戴笠组织的内外围成员,就将达到十三四万人。

1938年5月18日,由宪兵森严警备、紧闭了三天的武昌大江中学大门,终于开启。

500余名代表步出会场,一些人边走边窃窃交谈,一些人脸上有着怅然若失的表情,更多的人,则说不清楚是喜是悲、是轻松还是沉重。

第一个步出大江中学大门的,是蓝衣社第七任、也就是最后一任书记长康泽。

迈出会场的一瞬间,傍晚的夕阳,直面照射在他的面容上,使他眯起了眼睛。

这一刻,这个35岁的魁首,忽然感到有些茫然失措。

事实上,随着这个会议的散会,蓝衣社就终结了。

于是,这个一生功利、务实的人,也终结了他原本还多少残余的青年气息。

从此,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彻头彻尾的官僚,在民国这堆散发着腐烂味道的大餐上,尽情地吸食着权力与失意、荣耀与沉沦。

这个终结,是康泽一生的标志性转折。

是这个终结,使他在此后7年,一直像护窝的母狼那样,龇牙咧嘴地守护着三青团代理组织处长的权位。

7年里,他使三青团从40万人急剧扩张到150万人,成为纪律、行动、能力都远逾党的一个组织。

但也因为这个终结,渐渐认识到他的性情的姜瑞元,始终以一种“其才可用、其品不足信”的心态来面对他。

以至于始终吝惜着一个组织处长的正式任命,这个正式职务,一直在一天都没过问过三青团事务的胡宗南的手上。

康泽以别动队的模式来组织三青团,可这种痕迹如此深刻,以至于许多年后,海内外都还一致认为,三青团是一个“准特务组织”。

也是这个情结、这种性情,使康泽在7年后,以一种利令智昏、不知天高地厚的姿态,阻止着姜经国的渗透、操纵三青团。

康泽之后,步出大门的,是蓝衣社第六任书记长邓文仪、第五任和第三任书记长刘健群,以及第四任书记长丰悌。

邓文仪快步出大门,如果说康泽的加入蓝衣社是因为“有得有失”而在组织解体之际只是茫然失措的话,那么回顾在蓝衣社六年多的风雨,邓文仪所感到的,一定是一片的怅然空虚。

这个33岁的青年,在20多岁的年龄,曾经是令人侧目的“天子近臣”,使无数人羡慕、妒忌。

他也是蓝衣社在曾扩情之后、最主要的赞助者之一,但这个一度风云、权势熏天的秘密组织,使许许多多地位远不如他的青年,开始崛起、发迹。

只有他,却在武汉反腐以后就每况愈下。

先是一场“机场大火案”使他丢掉了一个最大的特务组织,继而,在西安事变中的盲动,更使他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闲人。

无可奈何花落去,对许许多多活在凡俗人间的人来说,太多的,失去了就不能再。

那么,在这个给他招惹了这么多失意、是非的组织,终于解体之际,他想到的会是呢?

是咀嚼这官场的无常,从而潜心等待,酝酿着东山再起呢?

还是悲观落寞,以为随着这群体的消亡,他已像一个把千万赌资输得精光、同时赌场已经打烊的赌棍,感到永不再有翻本机会了呢?

同样是傍晚的武汉,但物是人非。

如果康泽看到的是寂寞的残阳,那么,邓文仪所能感受的,一定是和夕阳一同笼罩的、异常料峭的人世寒风。

他正走在一条见不到尽头的、灰色的官场胡同里,此后许多年,他虽然也有升迁沉浮,但地位始终中不溜秋。

他再也无缘参与那重大的、让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都醉心的历史了。

晚年的他,或许在他两鬓业已斑白之际,谈到导致他人生转折的“南昌机场大火”、杨永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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