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2/6)
“可是……”小亨利疑惑的声音在皇帝身旁响起:“最后来见您的那个人,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给爸爸的呀?”
理查·烈阳转过身,看了儿子一会,蹲下身体使自己的目光与儿子平齐,他笑着问:“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东西可以给我?”
“就是。”小亨利紧张地摆弄着手指,避开父亲的直视:“感觉他什么东西也没有。”
“有。”理查·烈阳平静地说:“他还有忠诚。”
皇帝抱起儿子,坐回皇座,让小亨利看向帐门的方向。
两层毛毡之外,是一个幅员辽阔、人口庞大的帝国。
“记住,儿子。”皇帝在皇子耳畔低语:“越是地位低贱的人,他们的忠诚就越容易获取。
正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要给他们一点东西,就能让他们死心塌地。
三万古尔盾买不来一名伯爵的忠诚,却能让数千农民永远感激你。
他们会传颂你的仁慈,其他一无所有的人们也会因此对你心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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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亨利想了许久,即使他比同龄人更加聪慧,他所听到的内容也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能力,所以他只能用自己能理解的逻辑思考问题:“可是如果他们什么都没有,他们的感激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小亨利的话,理查·烈阳收起笑容。
他把小亨利的身体转了过来,看着儿子的眼睛,神情严肃地说:“永远不要小瞧地位低贱的人。
即使是最卑微的人,只要时刻擦亮眼睛,也能找到机会报复最有权势的人。
你可以肆意羞辱巴格鲁姆的公爵、伯爵,他们依然会对你卑躬屈膝。
但你不需要羞辱巴格鲁姆的穷人,他们的忠诚是如此容易获得,那就不要把他们推到敌人的一边去。
你也要学着善待你身旁的人,马夫、仆人、宫女……越是地位低贱的人,就越要善待他们。
因为善待他们不需要付出什么,而他们却可能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刻为你伸出援手。
你听懂了吗?”
小亨利仍旧似懂非懂,但他感觉到父亲口吻的变化。
他用力点头:“是,陛下。”
理查·烈阳溺爱地笑着,又揉了揉儿子的松软的头发:“换上靴子——我给你准备了一匹小马,你会喜欢的。”
小亨利欢呼雀跃:“下次您出城,我还要跟着来!”
理查把小亨利放在皇座上,亲手给儿子换上靴子:“我出城是因为打仗。”
“打仗我也要去!”
“打仗是骑士的事情,你现在连侍从都不是呢。”
“那您就册封我为骑士!”
理查·烈阳给小亨利系紧靴扣,敲了敲小亨利的胸甲,笑容中带着些许伤感:“不要心急,将来会有打不完的仗等着你去打。
至于现在——你要在我出征时候,保护你的母亲和弟弟。”
宫帐的门帘被拉开,一名衣着精美、英俊倜傥的年轻贵族走了进来。
“舅舅!”小亨利高兴地挥手——年轻贵族正是皇后的弟弟、小洛泰尔公爵路易。
另一位身材瘦高、不苟言笑的戎装老人在小洛泰尔公爵之后进入帐篷——大名鼎鼎的“屠夫”阿尔良公爵。
小洛泰尔公爵和阿尔良公爵远远向皇帝行礼,然后朝着皇座走来。
看见两名近臣,理查·烈阳收起面对长子时的溺爱笑容,但也没有拿出方才接见请愿者时那种不可直视的威严。
阿尔良公爵停在皇座前方,小洛泰尔公爵则大大方方走到皇座旁边,抱起亨利皇子放在自己肩上。
“陛下,听说您刚才一抬手就给出去三万古尔盾。”小洛泰尔公爵略带责备意味地调侃:“真是大方。
什么时候,您也能对我这么大方?”
“那枚戒指还会回来的。”理查·烈阳淡淡地说。
“既然您说会回来,那它就一定会回来,我就不担心了。”小洛泰尔公爵话锋一转,仿佛不经意地笑着问皇帝:“陛下,巴格鲁姆公爵那老家伙的两个儿子已经跪了一天一夜,要不然您开恩,见见他们?”
“不急。”理查·烈阳摩挲着剑柄:“我还不想接受他们的投降。”
“那您什么时候想呢?”小洛泰尔公爵无奈地问。
“他们足够害怕的时候,他们足够恐惧的时候,他们再也不敢兴起反叛念头的时候。”
“我觉得他们现在就已经够害怕了。
如果真要等到您彻底满意那一天,恐怕国库里也只剩老鼠啦。”小洛泰尔公爵双手一摊,语气颇为酸楚:“我可先和您说好,我现在是穷光蛋一个,还指望您给我发薪金度日呢!”
理查·烈阳眉心微微皱起:“你父亲不是刚刚转交给你四处近郊的地产?”
“花光啦。”小洛泰尔公爵轻描淡写回答。
“都花光了?”
“都花光啦!
女人、美酒、骏马、漂亮的衣服……”小洛泰尔公爵摸了摸胡须,略显自豪地说:“气得公爵大人在圣像前发誓——除非他死,否则绝不会再给我一枚银币。”
理查·烈阳无奈又想笑地叹了口气,对于他这个讨人喜欢的妻弟,他总是生不起气来。
沉思片刻,理查看向站立在皇座下方的阿尔良公爵,沉声问:“他们够害怕了吗?”
像是用盘虬的树根雕刻成的屠夫公爵微微颔首,冷漠而严谨地回答:“一代人的时间以内,巴格鲁姆公国不会再有叛徒胆敢违背您的意志。”
“好,准备一下。”理查背靠着王座,平静地宣布:“那我就见一见老巴格鲁姆的两个儿子。”
阿尔良公爵鞠躬行礼,退出宫帐。
小洛泰尔公爵捏了捏小亨利的鼻子,把皇子放回座位,看向皇帝:“我也去准备一下。”
说罢,他微微低头行礼,依旧是风度翩翩地走出宫帐。
“走吧。”理查·烈阳挂好佩剑,拿起镶着皇冠的头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先履行皇室的义务,然后我带你去看那匹小矮马。”
皇帝刚想唤侍从进帐,刚刚一直没有随意插话的亨利王子终于问出他最后的问题:“爸爸,我想……只给最后那个人钱的话,应该不能解决他的问题。”
理查·烈阳扭头看向长子,这次他的眼中不再是溺爱,而是讶异和欣慰:“为什么这样说?”
小亨利低下头,摆弄着手指:“最后的那个人之所以请愿,是因为修道院的院长很坏。
您只是给他钱的话,他还是会继续被坏修道院院长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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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说该怎么办?”理查鼓励地问。
小亨利试探着答道:“不让那个坏修道院院长再当修道院院长了?”
“我的儿子,你说得很对。”理查抱起长子,把后者放在皇座上,自己则放低身躯,与长子平视。
他一字一句地说:“但我不能撤换肯普松修道院的院长。”
“为什么?”小亨利疑惑地问:“您不是皇帝吗?”
理查·烈阳像是在和另一名成年人交谈,他认真地解释道:“因为巴格鲁姆公国的所有修道院院长都是坏蛋,如果我处理掉肯普松的院长,其他修道院的管事就会人人自危;修道院的人事任命是教会的权力,如果我强令教会服从,教会也将感到不满。
教会拥有大笔金钱,而我需要金钱;我刚刚征服并羞辱了巴格鲁姆公国的贵族,接下来将着手削弱他们的权势。
如果在这种时候,把教会也推到心怀不满的贵族一边,巴格鲁姆早晚会再次掀起动乱。”
“可是……”小亨利越发疑惑:“那个最后请愿的人,他怎么办?”
“听好,亨利·烈阳。”理查·烈阳直呼长子全名,令后者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他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说:“重要的不是拯救地位低贱的人,重要的是烈阳家族的统治——我的统治,还有将来你的统治。”
皇帝直视皇长子的眼睛:“你不需要帮助他们、拯救他们、帮助他们摆脱死循环一般的命运——收获他们的忠诚和感激就足够。”
……
[十分钟以后]
小亨利跟在皇帝身后走出宫帐,帐外阳光刺眼,令小亨利下意识伸手挡在眉前。
一层帘布之隔的宫帐之外是一座规模惊人的军营,超过两万名士兵和仆役如同蚁群的蚂蚁,在环绕宫帐修建起的军营内部按照他们自己才懂的规律行动。
全副武装的骑兵和长矛兵来来往往,车轴声、马嘶声、叫喊声不绝于耳。
整座军营如同一座小型城镇,热闹非凡。
此前被宫帐内部悬挂的驼绒挂毯吸收的“雷鸣声”显露出真正威力,不再是沉闷的回音,而是一声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
伴随着轰响和喷涌的硝烟,实心石球和铁球朝着远处山丘上的城堡疾速飞去,如同重锤般砸在胸墙和塔楼上,将坚固的城墙砸得碎屑横飞、烟尘四起。
巴格鲁姆城堡——曾经被认为是坚不可摧的城堡、曾经被认为是永不陷落的城堡、曾经让巴格鲁姆公爵家族引以为傲的城堡,如今已经被皇帝的大军团团围住。
炮弹从四面八方飞向孤零零伫立在山丘上的城堡,在重型火炮不间断地轰击之下,原本睥睨众生的巴格鲁姆城堡如同一艘脆弱的小船,在硝烟的惊涛骇浪中逐渐支离破碎、濒临瓦解。
巴格鲁姆城堡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没人会对此有任何疑问。
“陛下。”阿尔良公爵走到皇帝面前,颔首汇报:“准备好了。”
“很好。”皇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他踏镫上马,看向守候在宫帐的刚刚宣誓效忠的巴格鲁姆领主们:“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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