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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国仇,家恨(1/2)

“老薛,这件事我应下了。

不过,秦得利背靠青天白日旗,要枪有枪要人有人,搞刺杀,子弹不比我这柄刀顶用?”

“武斋码头靠近日军驻地,明里暗里关卡层层,能送进去的人多不了,自然是越精锐越好。

再说了,夜里,船上,子弹未必比刀有用。”

凤图馆,临院屋檐之下,陈酒和薛征相对而坐,面前小桌上摆着一盆螃蟹,一壶用热水温的酒。

傍晚夕阳如金如灿,冒着热气的琥珀色酒面上飘着淡淡的金黄。

将刺杀事宜安排妥当之后,薛征便恢复了往日的风度,头发梳理整齐,高档西装熨熨帖帖,显得身姿挺拔又硬朗。

薛征用钳子从热水里夹出酒壶,问:

“酒量如何?”

“尚可。”

“那就三杯,微醺,不误事。”

“可以。”

酒液注入两个青花瓷小盅,浓香逼人。

薛征拿起其中一杯,微微摇晃。

“绍兴老窖的三十年黄酒,名叫太平君子,配蟹最好。”

“太平君子。”陈酒扯了扯嘴角。

“好寓意,未必好世道。

给酒起个太平名字,是人们想太平,不是真太平。

我这种人的使命,便是让他们所想成真。”

“这话,值一杯。”

“请。”

对举酒盅,一饮而尽。

墙外,枝叶茂密的大树在风中沙沙作响。

“酒哥。”

这时,曹六步入院子,额头微微带汗,“牌匾我挂好了,挂得很正。”

“辛苦了,来,坐下一起。”

陈酒拍了拍身边的空座。

“不用,不用。”

曹六双手在汗衫的衣摆上抹了抹,咧嘴一笑,“挂上了牌匾,馆子就得再打扫一遍,这样祖师爷看得顺眼,会多赐些福禄。

你和薛先生喝好吃好,这些脏活儿我去干。”

说罢,他路过二人,匆匆进了后堂。

“没得到武行承认,就挂牌开馆,这种事在津门还是头一遭。”

“等过了今夜,全津门都会得知,霍殿宇死在我手里。

到时候,这块匾,那些人不敢不认。”陈酒抿了口酒,咂了咂嘴。

“过了今夜,无论事情成与不成,你都无法再光明正大回到津门。

上路就回不了头,日本人和满清遗老将恨你入骨,把通缉令和悬赏单洒满整座津门城。

这个武馆,最后也只能成为空馆。”

薛征顿了顿,

“其实,你不必答应得这么痛快。

时间还有,你可以……再想一想的。”

“老薛啊,”

陈酒看着薛征的眼睛,似笑非笑,

“请我出刀的人是你,劝我斟酌的人也是你,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不矛盾。”

薛征摇摇头,

“请你出刀,因为我是中国人。

劝你斟酌,因为我真的把你当朋友。

你是个明白人,想必肯定已经做过了权衡,但如果不当着你的面说清楚,我心里憋得慌。”

“你这性格,可真不像个商人。”

“嘿,或许吧。”

薛征又抬了抬酒盅,陈酒端起黄酒一口喝干,随手拿起一个螃蟹,掀开蟹壳,用筷子挑出大块的蟹黄蟹膏。

“东北如今是块乱土,关东军虎视眈眈,东北军中又有将领亲日,张少帅支撑起来相当艰难。

若是日本人再得满清皇室支持,占了几分法理,恐怕局面倾颓,三千万人民将遭铁蹄。

所以,载临必须死,哪怕搭上整个秦得利,搭上我在津门的数年经营,我都得让他死。”

薛征用力攥紧酒盅,眼神冰冷,

“我这是国仇。”

“霍殿宇害我师父,我必杀他。

他不死,我没脸去师父坟上祭拜。”

陈酒吞下蟹肉,抹了抹嘴巴,

“我这是家恨。”

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

“齐全了。”

酒盅再一碰,荡漾的酒液晃碎了两张倒映其中的决绝脸庞。

陈酒抬头看了眼天色,放下酒盅。

“该动了。”

他离座起身,将靠在小桌旁边的两柄五尺长刀用麻布层层裹住,往肩头上一扛。

“对了,其实我一直想说。”

没走出几步,陈酒突然回头,

“老薛,比起商人,你还是更适合当个兵。”

“我是个兵,一直都是。”

薛征指了指陈酒,

“我也想说,其实比起武师,你更像个……像个刀客。”

“是么?”

陈酒扛着刀,向身后摆了摆巴掌,大步往武馆后门行去。

经过内堂的时候,他忽一扭头,正看见曹六抱着扫帚,低头靠在墙角。

“酒哥,走啦?”

曹六抬起头,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给出个笑脸,最终却弄成了一个怪异又苦涩的表情。

“嗯,走了。”

“还回来么?”

陈酒默然不语。

“酒哥,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就像评书里的那种豪杰,得顶着天立着地。

我知道,十庄渡留不住你,凤图馆留不住你,津门也留不住你。”

曹六使劲抹了把脸,灿烂一笑,

“我会一直留在凤图馆,擦亮招牌,等着你回来吃螃蟹。”

“有机会的。”

陈酒轻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不再停步,一路穿过内堂,推开武馆后门。

门外停着一辆脚行大车,装满了防潮防撞的干稻草和板条箱,大车边上守着五六个做脚夫打扮的保镖。

领头的疤脸保镖迎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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