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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陆逊无计,孙权惶惶(2/3)

孙权先是神色一凛,旋即皱眉重声出言:

“伯言多虑了!

“按周、朱二人羽檄,巫县确有大战不假,江上我大吴将士尸身或许也足令人心惊。

“然伯言,巫县有承明,有公礼(孙韶),有叔英(孙俊),有两万将卒,三万士民,更有沉江之锥、横江巨索!

“朕不信,蜀人能旦夕而下!”

“除非…”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除非承明真如卫旌那厮所言,与蒋琬私下交通,心怀异志,叛吴降蜀,但这可能吗?

“不可能!

“承明与朕荣辱与共,朕绝不信承明会叛朕投蜀!”

陆逊与潘濬久在荆州,其一人是江东士人冠首,另一人是荆州士人冠首,配合多有默契。

甚至,近两年因校事吕壹构陷大臣之事,两人还同仇敌忾,皆欲除之而后快。

所以在陆逊面前,孙权即使对潘濬有怀疑,也不可能对陆逊自己不相信潘濬。

更要紧的是,潘濬之女,嫁孙权次子孙虑。

潘濬次子,娶孙权外甥女为妻。

潘濬一家与孙氏绑定极深,休戚与共,在荆州士中荣宠无二,要是孙权连潘濬都不信,那孙权麾下的荆州士恐怕全部都要惴惴不安了。

不久前,步骘派系的二把手卫旌检举潘濬与蒋琬私下交通,孙权为稳定人心,直接将卫旌左迁武陵。

“陛下,”陆逊思虑再三,声音低沉。

“臣非疑承明之忠。

“臣所忧者,在于蜀人此番谋划恐远超我等预期。

“前番承明来信,言亲兵逃回,望见蜀人在上流以大船拔锥,实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有备而来。

“而承明却中蜀人之策,自以为沉江之锥可恃,横江铁索可凭,如是则必然大意。

“子鱼、义封都,大江之上的浮尸,多是我大吴将士。

“大江之上破损的战船,也多出自我大吴水师。

“臣恐…蜀人以有备击无备,承明危矣,巫县危矣。”

孙权一时错愕,片刻后又梗着脖子道:

“不…不可能,不会的!

“倘若巫县已然失守,周子鱼、孙季明(孙奂)在秭归,难道没有探到消息?!”

陆逊却是立即摇头:

“陛下,蜀人既然东出,必是存了万全之备而来!

“而既有万全之备,则蜀人之志,绝非巫县一城,而是以迅雷之势袭夺巫县、秭归!

“在我大吴援军不及赶至之时,直逼西陵!

“正如当年刘备所为,刘备当年袭夺巫县、秭归,同样只花了一月不到,便直逼西陵城下!”

孙权闻陆逊屡屡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已然有些怒意:

“伯言,如今局势,比当年刘备东寇时大有不同!

“巫县、秭归、夷陵三城,大军十万,固若金汤,刘禅纵使侥幸自承明、公礼手夺下巫县,也必不可能再连夺秭归,进逼西陵!”

陆逊径直摇头,奋力出声:“陛下可记得,当年子明白衣渡江,袭夺荆州之事?!”

孙权闻此一怔,霎时冷汗直出。

陆逊走到舱悬挂的荆州舆图前,手指点向巫县位置。

“自臣收到子鱼、义封羽檄飞报后,便日思夜虑,辗转难眠,每问己身,使臣是刘禅之臣,将欲东寇,计将安出?”

“计将安出?”至于此时,孙权已是明知故问。

陆逊手指沿着江南群山,缓缓向东移动:

“蜀军若对三城志在必得,其法必不全在强攻。

“陛下可还记得,承明前信中提到,他于江南大山中,发现一支两千人上下的蜀军伏兵?”

孙权再次猛地一愣,瞬间想起:

“确有此事,承明言已严密监视,甚至欲与公礼设伏歼之。”

陆逊手指重重点在巫县以东,秭归以西:

“此乃蜀人疑兵之计也!”

“疑兵之计?”孙权背后已然有冷汗冒出。

陆逊重重颔首:

“使臣是蜀之人,当以此伏兵,示形于承明、公礼,使承明、公礼二人目光尽被吸引。

“其后,再另遣一支千人上下的奇兵,负我大吴轻舟,深入江南大山后继续东进,着我大吴衣甲,而后骗袭沿江所有哨岗,如当年子明于荆州白衣渡江所为!”

孙权闻此,终于大骇,脸色已然惨白无比。

他眼前出现一支蜀军,如鬼魅穿行在崇山峻岭间,直插巫县以东,秭归以西各个关隘哨卡。

陆逊的声音愈发沉重:

“陛下。

“子鱼派来的信使,子鱼、季明(孙奂)察觉到江上异状后,为稳妥起见,已率部分兵马出秭归,西向巩固江防,并遣孙楷率三千将士往巫县支援去了。”

“什…什么?”孙权再次如遭雷击,腾地一下自席间起身,身体却是抑制不住为之一晃,“子鱼…他出了秭归?”

“是。”陆逊闭眼,深吸一气。

“若臣所料不幸成真,蜀人当真已破巫县,并以其奇兵控制了巫峡沿线哨所,打通水路。

“则秭归…

“或已非我大吴所有。

“子鱼、季明此时俱皆在外,恐…恐被蜀军隔绝于秭归城外,进退失据。”

舱内死一般寂静,唯余江水拍打船体之声一阵一阵,打得孙权心肝儿直颤。

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超他之想象。

事实上,自打陆逊跟他分析,潘濬中了蜀人暗渡陈仓之策后,他不是没想过巫县会败。

但从未想过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

更没想到,蜀人兵锋竟能以这种方式直插秭归。

白衣渡江?

巫县秭归若一时俱失,西陵门户便彻底洞开。

当年刘备东征之事竟要重演?!

非止重演。

这一次,蜀主刘禅的势头比当年亲征的刘备更为凶猛。

“伯言…计将安出?”孙权声音干涩,甚至已有了一丝与他东吴大帝身份严重不符的颤抖。

陆逊沉默不语。

孙权一时惶惶。

良久过去,陆逊终是无言。

“伯言?”又不知过了多久,孙权终于没忍住,再次发问。

陆逊垂首低眉:

“陛下,讯息断绝,敌情不明。

“我军主力尚在途中,即使昼夜兼程,距西陵仍有十日路程。

“此刻…臣亦无万全之策。

“唯催促进军,尽快抵达西陵。

“再根据确切消息,相机行事。

“但愿…但愿臣之所虑,只是过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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