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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天子亲军,肝脑涂地(2/3)

接著,刘禪又一一嘉勉了魏起、高昂等其他立功將士。

高昂等几名先登、夺旗的虎賁郎较之其他军士更显沉稳。

他们本就是天子亲军,一切荣耀与赏赐来自天恩。

而作为野战精锐,他们是不会直接放出去攻坚拔城的。

之所以能斩获先登、夺旗之功,是其他將士用血肉给他们铺了路,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反倒若不能获功,才是给天子丟脸。

魏起作为府兵代表,今日先登,斩获颇丰。

刘禪拍了拍魏起大臂,再次对其勉励了一番。

魏家有这兄弟二人,毫无疑问,只要运气够好,好好活著,將来必是大汉勛贵的代表。

只待將来好好教育子女,让子女参加未来一定会出现的科举,勛贵再变清流,这一家子直接就是可以载入史册的典范了。

府兵制下,他们的赏赐另有一番计较,大致比军中將士稍低,但好处是缴获之物全归自身所有,这是府兵搏命的最大动力之一。

魏起被天子拍了两下胳膊,神色虽仍旧肃穆冷静,眼底灼热却比旁人更盛。

战爭固然残酷,但它也確实为他们这种最底层的士卒开闢了一条虽然狭窄却真实可见的上升通路。

斩將、夺旗、陷阵、先登。

但凡能达成其中一项,便可实现阶层跃迁。

他兄长魏兴虽未先登、陷阵,但已先后达成了斩將、夺旗的成就,更得天子青睞,前途无量。

而他自己,先前在灩澦关达成了陷阵的成就,这一战,则达成了先登的成就。

斩將、夺旗、陷阵、先登,他们老魏家已经拿了一个大满贯。

就跟他大兄说的一样,只要他们老魏家不要犯什么糊涂,將来定然能够跟关兴、赵广这些將门虎子一起上桌吃饭的。

赏功完毕,眾將士谢恩离去,帐內暂时恢復了安静。

关兴这时上前一步,脸上带著难以抑制的振奋之色,与其人平日的沉稳迥异非常:“陛下,今日江南战场出了一个意外。”

“哦?”刘禪看向关兴,一时既疑且异。

关兴继续振奋作声:

“陛下,傅士仁之子傅义,今日在江南铁索关上,被八牛床弩首弩射杀!巨弩透体而过,径直將其钉死在关墙之上!”

刘禪闻言,端著水碗的手一时顿在半空:“傅士仁之子?”

关兴頷首:

“臣当时本欲射孙韶將纛!

“未曾想阴差阳错,竟直直射杀此獠!

“陛下,此等叛臣逆子,伏尸首弩之下,岂非天意昭昭?!”关兴言语有种宿命如此的快意,这种阴差阳错,真真比他当面手刃傅士仁之子更加畅快。

帐內诸將闻言,神色亦多是慨嘆与快意。

麋芳、潘濬、郝普、傅士仁…这些叛臣乃是大汉之耻,傅义之死,虽不及手刃麋芳、傅士仁解恨,但天意昭昭,足令三军拍手称快。

刘禪沉默片刻,將碗中水一饮而尽,轻轻放下。

中军大帐附近,篝火嗶剥。

今夜轮休的龙驤司马季八尺,得了天子赐下的御酒,与几名龙驤郎围坐畅饮。

酒过数巡。

季八尺黝黑的脸上已见酒晕。

搂著酒罈,望著跳动的火焰,那双警戒时惯於瞪视所有异动的铜铃大眼,此刻竟少见地流露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刘桃子那廝…”他忽然开口,声音因酒醉而有些漂浮,“第一次见著陛下时,就大言不惭说,日后要给陛下当个司马。”

旁边的龙驤郎纷纷看过来。

季八尺仰头餵了一口酒,吞下,片刻后道:

“那会儿,他每战军功总差俺一点,背军令条规也没俺快…他就跟俺犟,说俺不过运气好。”

季八尺嘿嘿笑了两声,却没什么得意,反而有些发闷:

“后来,在长安城外,他还非跟俺打赌,说定要看看,俺跟他谁先当上司马…”

言及此处,他又猛灌一口酒,酒水顺著糟乱的鬍鬚流下:

“结果,他没当上。

“俺季舒,倒成了陛下钦点的第一个龙驤司马。”

帐內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其他龙驤郎沉默著,都想起了那个比他们勇猛,运气却比他们差了一些的袍泽。

“可今日…”季八尺声音低沉下去,盯著地面的眸子深邃。

“今日在江上夺了吴狗大纛的那个傢伙,也叫刘桃!陛下当场便升他做了啸山虎別部司马,直隶属於陛下麾下!”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同僚:

“陛下…陛下定是记得咱桃子兄弟的!定然记得!”

见此情状,龙驤郎们虽然沉默,却不再沉闷。

少顷,一个龙驤郎忽然出言:

“俺先前光知道,咱这位陛下记性好,心里装著的人多…可俺还是头一回这么…这么清楚地知道,咱们这位陛下连死了这么久的卒子,都记得这么真…”

“是啊。”另一个龙驤郎接口,声色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与荣耀。

“以后咱们要是…要是也没了,陛下定然也能像记得桃子一样,记得咱们吧?!”

季八尺没再接话,只忽地將坛中残酒全部倒入陶碗,而后起身,將酒碗高高举起。

这个身长八尺,在战场上令敌丧胆,在营中令人不敢直视的莽汉,动作庄重得有些笨拙。

“这杯,敬桃子!”

言罢,手腕一翻,倒尽碗中酒,还酹刘桃。

帐內龙驤郎见状,齐刷刷站起身来,又齐齐举起手中酒碗,最后低声应和:“敬桃子!”

酒水被用力泼洒在地,渗入泥土。

酹酒已毕,季八尺再次举瓮將空碗满上,之后把酒碗举得更高,待其他人尽將酒碗高举,才低声吼:“陛下万胜!”

“陛下万胜!”帐內,所有龙驤郎齐齐作声。

次日。

清晨。

巫县西南二十余里的群山密林中。

湿冷的浓雾將一切笼罩,数十吴人终於敢燃火取暖。

昨日出逃时本有百余,如今仅剩四十,个个带伤,歪倒四周,冻馁疲惫,脸上惊惶未褪而绝望渐生。

孙韶背靠大树,昨日弃关遁入这茫茫大山的仓皇与愤怒,经过一夜煎熬,此刻终於化作屈辱与不甘。

“潘濬误我!误我大军!误我江东!”

“若非那廝节节败退,若非那所谓绝险的沉江铁锥、所谓固若金汤的横江铁索,全如纸糊般为蜀人所破,我孙韶安至於此?!”

亲军督在侧,不敢接话。

“还有多少粮食?”孙韶终於发问。

亲军督闻声答曰:“將军,末將…末將已再三查点,所有乾粮凑起来,怕是不足两日的量,还是…还是极省著吃…”

“两日…”孙韶喃喃重复。

亲军督环顾围火取暖的將士,犹豫著出言相劝:

“將军,此地不宜久留…蜀人惯会山地行军,那些板楯蛮更是如履平地,咱们须得儘快往高处、乾燥处走,若能找到溪流,或许…或许能寻些鱼虾果腹…”

孙韶环顾四周,道:“用饭吧,省著点。”

命令一下,围火取暖的亲军挣扎著聚拢过来。

亲军督打开乾粮袋,每人分到手中之物,不过一小撮干饼,一小片肉脯。

孙韶没要肉脯,手中唯一小片干饼,却没有立刻吃,只怔怔地看著饼上粗糙的纹路。

他孙韶自打降生以来,何曾为了一口吃食发愁?又何曾想过竟会沦落如此地步?!

“刘禪!”其人咬牙切齿,想骂些什么,却终究无话可说。

“吃完了就走!不能再停在这里等死!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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