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上海的飞机还好，一路上非常的顺利。

不过在上海虹桥机场转机之后，给程学民的乘机体验就完全不同了。

仅仅国际出发厅里，空气里就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显然这是经过刻意喷洒的，跟燕京国内航班区的煤烟味截然不同。

不过对于黄健中他们这些第一次出国的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小李子，国际航班是不是都跟电影里一样？“朱琳悄悄问了一下李连洁，声音里带着紧张。

朱淋她还是在燕影厂，看了一下香江那边的内参片，才对国际航班有些好奇。

本来这开始登机的气氛，就跟之前从燕京飞过来，就完全不同。

之前听李连洁可没少吹牛逼，他出了多少次国，在外面多么多么的见过世面。

而且随行的几个，朱淋知道除了李连洁之外，其他的程学民，导演黄健中，以及坐身边的龚膤，肯定都没有出过国。

这次中影带队的胡建胡主任，听他说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出国。

中影的胡建几乎每年，都有机会代表中影集团，送影片去国外交流，不过多是日本韩国。

听说漂亮国也去过一次，那是几年前跟漂亮国正式恢复建交，第二年就进行了有好的文化交流访问，中影集团就是他陪着去的。

不过朱淋又跟中影的人不熟，肯定不会去冒然搭话，更多的还是跟身边的龚膤李连洁她们说话。

程学民陪着谢进在前面，但也关注着后面她们的聊天，知道小李子总算是逮到机会，开始装逼了。

果不其然！

李连洁正对着镜子调整领带，闻言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过来人的浅笑说道：“淋姐，跟国内航班可不一样。”

他故意顿了顿，等黄健中也凑过来，才慢悠悠地说，“国际航班上，有免费的茅台喝。”

“茅台？”黄健中手里的登机牌差点掉在地上，“那可是特供酒，我们平时想买都买不到，飞机上能随便喝？”

“有茅台喝吗？”这下不光朱淋龚膤了，就是前面的谢进也诧异的回头，他就好这一口，但也喝不起茅台来着。

“不止能随便喝。“”李连洁往嘴里丢了颗水果糖，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轻描淡写，“还每人送一瓶，能带下飞机。”

黄健中的眼睛瞬间瞪圆，惊问道：“真的假的？一瓶茅台得多少钱啊”

黄健中想起去年过年，他老子托人买了瓶茅台，花了整整三个月的工资，最后还是没舍得喝，孝敬给了他老丈人。

程学民站在一旁，看着李连洁故作神秘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其实之前自家媳妇儿她小姨，从漂亮国回来探亲，就说过了这件趣事。

说是为了打开国际市场，增加更多的创汇渠道，国家给国际航班配了不少“硬通货”当赠品，茅台和中华烟就是其中两样，说是“文化输出的一部分”。

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李连洁在众人面前“炫耀“的资本。

登机广播响起时，李连洁第一个站起来，昂首挺胸地走向廊桥，活像只斗胜了的公鸡。

黄健中赶紧跟上，嘴里还念叨着：“真能送一瓶？那可得小心点拿，别打碎了”

朱琳则拉着程学民的袖子，小声问：“学民，小李子说的是真的吗？”

龚膤因为那场吻戏的事情，现在一直害羞跟程学民搭话，特别这次竟然还要把那场吻戏，带到泊林去丢人现眼，说实话龚膤的心情很复杂。

本来这次她都不想去的，但是部里给总政那边打招呼了，她们总政领导也做了批示，只能硬着头皮去。

但这一路自觉跟程学民保持着距离，除了在首都机场那边，转达了一下太平洋公司要发行专辑的事情，就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都是跟队伍里的另外一个女同志，走在一起。

现在又见朱淋追上了程学民，龚膤想追两步，但还是迟疑了。

而且也无法想像，等庐山恋在泊林展映之后，被朱淋看到镜头上，她跟程学民的惊天一吻，到时还不知道朱淋会怎么想。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程学民笑了笑，心里却也有些期待，他虽然知道有赠品，却没亲眼见过这种“奢侈”的场面。

波音 747的机舱比国内航班宽敞太多，深蓝色的座椅上还套着白色的头枕套。

空乘人员推着饮料车过来时，黄健中眼睛都看直了。

为首的是空姐竟然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姑娘，说着流利的中文：“先生们女士们，欢迎乘坐本次航班，现在为您提供饮品服务。”

她身后的推车上，除了可乐和果汁，果然摆着一排全棉纸包裹的茅台，顿时让黄健中他们眼珠子一亮。

“来杯茅台！”李连洁率先开口，语气自然得像是在点矿泉水。

外国空姐笑着给他倒了小半杯，又拿出一瓶未开封的递过来：“先生，这是送给您的。”

真送啊？！

黄健中看得目瞪口呆，直到程学民碰了碰他的胳膊，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来一杯.不，我也想要一瓶.“”

他接过酒瓶时，手指都在发抖，赶紧塞进随身的帆布包，像是藏了什么宝贝。

朱淋本来不想喝酒，可看着那精致的瓶子，终究没忍住好奇心：“请问，我也可以要一瓶吗？”

这并不是女人爱贪小便宜，而是这白送的茅台酒太具有冲击力了。

这可是茅台酒，在国内级别不到，想买都没地方买。

现在坐一次国际飞机，还能白送她一整瓶茅台酒，这要是带回家去，也算是一份特殊荣耀。

否则回去后，别人问听说国际飞机上有茅台送，朱淋你这次去泊林，怎么没有送啊？

所以朱淋就没忍住，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毕竟她是女同志，会不会也免费送一瓶，也不太确定。

见朱淋主动问起，稍微腼腆的龚膤，一双美眸也是连连扑闪，等着外国女空姐的回复。

“当然，这位女士！”外国空姐笑着点头，又递过来一包中华烟，“这个也是免费赠送的。”

“还有烟？”黄健中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这……这一包烟得抵我好几天工资了！”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烟盒，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又赶紧收进内袋，仿佛那是什么灵丹妙药。

接着也基本人人有份，空姐在开始大派送了，惊得随同的谢进跟赵副厂长，连连吃惊。

倒是中影的胡建，见怪不怪十分自然的，将茅台酒跟中华烟，全部收进了包里。

李连洁看着黄健中他们这副少见多怪的样子，端着酒杯抿了一口，故意大声说道：

“这算啥？我上次坐飞纽约的航班，除了茅台，还有巧克力和香水呢。”

他瞥了眼程学民，发现对方只是含笑看着，并没有接话的意思，又补充道，“不过还是咱们的茅台最金贵，外国人都爱喝这个，觉得比威士忌带劲。”

黄健中凑到程学民身边，压低声音说：“学民，这.这也太奢侈了吧？国家得花多少钱啊？”

他想起自己拍《太极》时，为了省五块钱的胶片钱，跟道具组吵了半天。

“这是为了打开国际市场。”程学民轻轻点点头，解释说道，“外国人对中国的印象，除了功夫就是茅台。送这些东西，比在报纸上打广告管用。”

他想起小姨说的，漂亮国超市里的茅台标价高达五十美金，还经常断货。

所以这种广告式白送，其实我们亏不了。

朱淋把烟盒拿在手里反复看着，突然笑了：“我爸最爱抽烟喝酒，回去给他当礼物，他肯定高兴。”

她小心地把烟盒放进化妆包，又把茅台塞进行李箱的最底层，像是在藏一件稀世珍宝。

飞机起飞后，黄健中还是按捺不住兴奋，拉着李连洁问东问西：

“小李子，香江的机场是不是也这么气派？泊林那边的电影节，是不是也给送这么好的东西？”

李连洁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泊林那边不送茅台，但应该有香槟。不过论档次，还是咱们的茅台厉害。”

他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到了泊林，我请你们喝这个，就当预祝我们的《太极》旗开得胜，拿下大奖。”

听得前排坐着的中影的胡建直翻白眼，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而已。

还预祝他们的太极拿下大奖？不知道他们的太极连主竞赛单元都进不去，这次只是去配合，给《庐山恋》当陪衬去的。

胡建到现在都想不通，燕影厂怎么就这么一门心思的，要把太极送出去了。

即便只是在外围宣传一下，也要去？

想不通，最后还是丁达洺丁总点破，他们太极就是想要去外面兜一圈，镀金回来

试想！

等过年的时候，他们卖太极拷贝的时候，宣传一下太极在泊林国际舞台上，怎么怎么大放异彩，那拷贝还不得哗啦啦的抢着买？

说到底，吹的再天花乱坠都没问题，又没有谁会特意去查，他们的太极在泊林国际舞台上的表现，到底怎样？

程学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渐渐缩小的城市，突然觉得这场面有点滑稽。

一瓶茅台，一包香烟，竟然让见惯了大场面的同志们，露出如此孩童般的惊喜。

但他也明白，这不仅仅是赠品，更是一个时代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