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我在,不怕!(上)(1/2)
1601室。
于玲蜷缩在客厅那张宽大得能淹没她的沙发一角,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羊绒毯。
她只穿着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长发散乱地披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还残留着被冷汗浸湿的发丝。
胃部的绞痛如同永不停歇的钝刀在腹腔内缓慢切割,与心脏被绝望攥紧的窒息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冷,指尖冰凉。
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印着简约几何线条的银色保温杯,杯壁早已冷却,只剩下一点可怜的余温,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下午被“护送”
出星辉大厦的画面,如同冰冷的默片,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
周正冰冷的声音,伪造的转账记录,那封致命的邮件截图,同事们躲闪的目光,安保人员如同押解犯人般的姿态…… 还有顾芊芊那张隐藏在幕后的、得意而怨毒的脸!
屈辱、愤怒、无助,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防线。
她甚至能想象到,此刻的海城商圈,关于她“指使窃密”
、“锒铛入狱”
的流言,恐怕已经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完了。
星辉完了。
她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完了。
冰冷的泪水无声滑落,洇湿了羊绒毯柔软的绒毛。
“咔哒。”
玄关处传来极轻微的开门声。
于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毯子裹得更紧,头埋得更低。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不堪、濒临崩溃的样子。
脚步声急促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慌乱,打破了死寂。
赵辰出现在客厅门口。
他身上还穿着那身早上出门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只是领带被扯得歪斜,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呼吸略显急促,显然是匆匆赶回。
他脸上的表情,是于玲从未见过的“真实”
的焦急和恐慌——属于一个骤然得知妻子蒙受不白之冤、面对庞大司法机器却束手无策的“普通丈夫”
的恐慌。
金丝眼镜后的眼眸,不再是往日的深邃沉静,而是清晰地映着慌乱和无措,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玲玲!”
赵辰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沙发角落的于玲。
他瞳孔猛地一缩,几步就冲到沙发前,单膝跪在地毯上,伸手想去触碰她冰冷的脸颊,指尖却在即将碰到时微微颤抖着停住。
“你…你怎么样?”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急切地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逡巡,捕捉着她眉宇间压抑的痛苦,“胃还疼得厉害吗?
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一种笨拙却无比真实的关切。
于玲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焦急、甚至显得有些狼狈的男人。
看着他眼底那份毫不作伪的慌乱和心疼,看着她曾经无比熟悉的“精英职员”
面具彻底碎裂后、露出的最本真的担忧和无力。
她心底的委屈和酸楚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想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想控诉这世间的不公,想寻求一个依靠……可理智却死死地拽着她。
她不能!
她不能把他拖进这滩浑水!
他是无辜的!
他只是一个“普通职员”
,面对这种庞然大物般的构陷和司法程序,他能做什么?
除了徒劳的担忧和焦虑,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我没事。”
于玲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就是有点累。”
她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冷掉的保温杯抱得更紧,仿佛那是最后的浮木。
赵辰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杯子上,眼神微微一暗。
他立刻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笨拙的急切:“你肯定没喝!
红糖水都冷了!
我去给你煮姜汤!
驱驱寒!
马上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手忙脚乱地解开西装的扣子,随手将昂贵的西装外套扔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然后挽起衬衫袖子,快步走向开放式厨房的方向。
厨房里很快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锅碗瓢盆轻微碰撞的叮当声,还有水流哗哗的声响。
这平常无比温馨的烟火气,在此刻压抑的氛围里,却显得格外突兀和心酸。
于玲蜷缩在沙发里,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属于赵辰的、带着明显慌乱和笨拙的忙碌声响,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还在想着给她煮姜汤……在她被指控商业犯罪、面临牢狱之灾的时候,他唯一能想到的,还是她的胃疼,她的冷暖。
这份笨拙的、甚至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关心,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没过多久,赵辰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白瓷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碗里的姜汤呈现出一种浓郁的、不太均匀的深褐色,几片切得歪歪扭扭的姜片在里面沉浮。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谨慎,然而,就在他弯腰准备将碗放在于玲面前的茶几上时—— “哐当!”
一声脆响!
赵辰的手腕不知为何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碗沿没能对准茶几边缘,滚烫的姜汤猛地倾洒出来!
深褐色的汤汁泼溅出来,大部分洒在光洁的玻璃茶几上,小部分则直接泼在了他挽起袖子的右手手背上!
“嘶——!”
赵辰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手背上瞬间红了一大片,肉眼可见地迅速肿起几个水泡!
“啊!”
于玲吓得惊呼一声,猛地从沙发上坐直身体,也顾不上自己的疼痛,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查看他的手,“你怎么样?!
烫到了!
快给我看看!”
“没事!
没事!”
赵辰却像是被烫到的不是自己,飞快地把被烫伤的手背藏到身后,脸上挤出极其勉强的、带着痛楚的笑容,另一只没被烫到的手连忙去扶那歪倒的碗,试图挽救残局,动作笨拙又狼狈。
“我…我手笨!
不小心…洒了!
没烫到你吧玲玲?
我再去盛一碗!
马上就好!”
他语无伦次,额角甚至因为疼痛和慌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这副极力掩饰伤痛、笨拙地想要继续照顾她、却又因为“无能”
而把事情搞得更糟的样子,彻底击溃了于玲强撑的防线!
什么委屈!
什么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