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继母泪(2/3)
她不让我到学校住宿,每天理直气壮地管束着我,她和我的每个任课老师建立起了电话联系,我有什么风吹草动,她第一时间就会得到消息。
每每我犯一点错,她就让我头顶一摞书本,在院子里罚站几个小时。
起住,我还反抗,但换来的是更加严厉的处罚,无奈之下我只有屈服。
那种难堪和煎熬,让我痛恨不已!
我常常一边接受处罚,一边小声诅咒。
石小凤回击我:“为了你,我舍弃了自己的孩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她说这话时满脸的仇恨,我一见只好噤声。
我更害怕的是,她的处罚总是得到父亲的应和,甚至认为力度太小!
自从没要那个孩子,父亲对我的态度越来越严厉,越来越冷漠。
在父亲的支持下,石小凤越发嚣张。
不管怎么样,我依旧看不起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
但我让她失去孩子,又不敢明目张胆反抗,我惧怕她层出不穷让人丟脸的伎俩。
有一次我抄同学作业老师告诉了她,她竟让父亲写了一块“我是小抄”
的牌子,让我举着站在家属院门口,让路过行人在上面签名,以示看过。
遇到这种无知野蛮的女人,我只好收敛自己发奋学习。
在她的管束之下,我的成绩一直保持班上前三名。
过去都是高考前填报志愿,我不想报考本地院校,我只想远离这个已被石小凤完全操控的家,逃离这个让人生厌又无可奈何的女人。
我在填报志愿时全部报的外地高校,后来被中国地质大学(武汉)录取。
那年丁正山考取了南通职业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向我提出分手,不知道什么缘由。
站在学校的操场上,夜里的天空灰蒙蒙的,凉凉的略带凄冷,我在他面前,脸上全是不相信。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抖出一根,点燃,狠狠地吸了两口,然后说道:“我到南通上学,毕业后肯定分回原籍,而你却选择外地高校。
我们以后不能够在一起,还不如现在分手,大家都自由一点。”
我红着眼睛没有说话,最后一次,我把他拥在怀里,泪水滚进脖梗,冰冰的,凉凉的,就像我当时的心,再也没有了温度。
那一天我去了一家记不得名字的酒吧,我喝得很多。
因为我失恋了;我讨厌被人骗,为什么丁正山要骗我呢?
酒精麻醉了我的大脑,有人递给我一包东西,让我试试,我不假思索就放进了嘴里,在接下来的几秒里觉得身体在迅速兴奋,似乎被火焰灼烤着,有种要发泄、要跳舞的冲动。
于是我走进了舞池中央,疯狂的舞动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多么的过火。
只知道突然之间我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一双有力的手拦腰抱起了我,不顾我的拍打,扛着我走出了那间酒吧。
到了丁正山家,我被扔在一张皮椅上,头还是阵阵的痛,可是已经清醒了很多。
在缭乱的烟雾中我看见了丁正山,他坐在一张充气沙发上,斜叼着烟,迷乱的眼神,紧皱的眉,就象是一个流氓。
“你不要管我!”
我愤怒地说。
他只是望了我一眼,用不屑的眼神。
丁正山换了支烟,叼在嘴里,拨开堆满杂物的桌子,找到一个一次性打火机打着了火,狠狠吸了一口。
“我们可以分手,但你不可以堕落!”
“自已都不是好人,怎么说别人?”
我说。
“以后一个人不要去那种地方,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走。”
我忙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离开家庭以后,我象挣脱了牢笼的兔子一样,在新的地方无拘无束地成长着。
随着距离和年龄的增长,我又恢复了以前对石小凤的蔑视。
我打电话回家,只让父亲接,从来不跟她讲话。
有时父亲不在家,我一听是她的声音,立刻就挂断电话。
厄运就在这时候狰狞而来,1986年初,我经常流鼻血,高烧不退,到医院一检查,居然被查出患有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而且由于我长期劳累,免疫力已彻底破坏,必须马上做系统治疗,否则随时有生命危险。
这突如其来的重击把我一下子击垮了!
一天晚上,我打电话给父亲,告诉他我得了白血病。
接到我的电话,父亲故作平静地说:“小燕,不怕,我们马上赶过去”
。
我小声地嗯着,眼泪扑扑而下。
第二天晚上,父亲、叔叔、舅舅、姑姑还有丁正山全部赶到我的病床前,他们按照医生的要求,为我做骨髓配型。
可惜的是,叔叔、舅舅、姑姑、丁正山的HLA配型都达不到移植要求的4个点以上,而父亲虽然达到要求,却同时被查出是一名乙肝病毒携带者,一旦传染给我会马上引发急性乙肝,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亲属间配型失败,只能等待骨髓库配型,但希望十分渺茫。
这期间,我办了休学手续,父亲也停薪留职,一直在武汉照顾我。
我们之间的话还是不多,但关系却在朝夕相处中日益缓和。
父亲想带我回如皋治疗,我拒绝了!
在家乡石小凤肯定会去看望,我上大学后一直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寒暑假也没回家(学费、生活费都是父亲汇来),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病房里有电话,人工转接后也能拨打外面电话,父亲经常与石小凤通话,从话筒里也能听见她在问这问那。
有一次,我小声对父亲说,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父亲大声说:“小凤,小燕想跟你说话。”
小凤可能太激动,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小燕,你要多注意身体啊!”
我嗯了一声,电话突然断线了。
六月份父亲回家,姑姑替换父亲来照顾我。
两个月后父亲再次来时告诉我石小凤又作了一个重大决定,她听人说亲姐弟或亲姐妹间配型成功的几率最高,她打算生一个孩子,用婴儿的脐带血和我配型。
我想说不用,但对生命的强烈渴望,却让我不想拒绝。
我低声说了一个“好”
字,泪水禁不住汹湧而出!
我想起多年前被我变相扼杀的那个孩子,如果他或者她在,说不定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就在这一刻,我第一次对石小凤感到愧疚!
她该有多喜欢那个还不知道性别的小生命啊,而我用一句话将他(她)扼杀;而当她用一颗母亲的心对待我这个忤逆的继女时,我还给她的却是顽固的仇视。
这一年,父亲五十六了,石小凤四十岁,我不知道他们经过怎样的努力,一年后终于在我所住的医院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
经过配型,医生兴奋地告诉父亲,HLA吻合点高达十个,这意味着我可以进行成功率最高的全相合移植了。
当父亲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时,我的泪水再度潸然而下。
我来到妈妈的产房,第一次清晰地减出了一声“妈”
,我想说声对不起,却被她制止了。
她说我妈去世前叮嘱她要好好照顾我和爸爸,她答应过妈妈,说到肯定要做到!
半个月后,我带着感恩的心情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非常成功,经过半个多月的观察和系统检查,医生说几乎没有排异,如果不出意外,我能在一年内痊愈。
我后来边治疗边学习,1986年顺利毕业。
我本来可以留校任教,为了照顾爸妈,我托人介绍来到南通港务局工作。
丁正山正好也在南通工作,我们从小青梅竹马,如今不过是重温旧梦。
第二年我们有了儿子。
我们在南通买了房子,妈妈帮我带孩子也带弟弟。
因为孙子比儿子小,妈妈总是偏向孙子。
我弟弟有时不服,妈妈对他说:“你是舅舅,长辈,跟外甥争,不害羞吗?”
弟弟听说自己是长辈,也就不跟我儿子争了!
我儿子比我弟弟小三岁,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有时一家人上街,别人都以为我两个儿子,这时候我总要把弟弟单独揪出来:“看好了,这是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