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列祖列宗排队扇你嘴巴子(1/2)
沈桃桃就问了沈大山一句话,是不是认准春娘两口子了。
沈大山坚定地点了点头。
沈桃桃拍了拍胸膛:“爹娘那,刀山火海,妹子替你淌了!”
灶火映红了何氏焦黄的脸。
她坐在炕上,手边是半截子没补完的褂子,揉搓得全是褶皱,像是也跟着主人一起心烦意乱。
“桃儿啊,不是娘想不开,”
她的语气里溢满愁苦,“你大哥是个实心眼,那春娘不一定是看上了他这个人,况且春娘之前……真要是过到了一个炕头上,咱们老沈家就成了宁古塔的笑话了。”
“他爹,你说句话啊。”
何氏急得又去拽沈父的袖子。
沈父佝偻着腰,闷头往灶膛里又添了一把煤,脸色在浓重的烟灰里看不出喜怒,半晌才含糊一句:“大山呐,你是咱家老大,咱老沈家当年在京城,那也是顶着乌纱帽走的人家,虽说倒了霉,可这骨头缝里的那股子清气不能丢啊。
你那原配再不济,好歹是正经出身……”
他用木棍捅了捅煤火,指尖哆嗦着,“那春娘为了口吃的就……这要真进了门,埋进咱沈家坟头,那地皮都得跟着臊得慌,列祖列宗怕不得半夜掀了棺材板找我唠唠。”
沈小川才扒拉完一碗米粥,这会儿舔着碗边儿,看看爹娘黑透的脸,又瞅瞅大哥沈大山那像头倔驴似地杵在地上,心知要糟,急急插嘴:“大哥,明年开春流放犯还能到一批,里头指定有黄花大闺女,何必紧着她一个名声烂透了的。”
坐在炕沿的沈二嫂一直闷声不吭,低着头,手指理着麻绳线,却越缠越紧,那硬麻绳深深陷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春娘变大嫂?
她想都不敢想。
那春娘,实在是妖精托生似的,雪地上走一圈儿,腰是腰,屁股是屁股,干活时哼哼两声就跟勾魂曲似的,虽然生过娃,但那脸蛋子水灵得能掐出水。
食堂打饭那会儿,多少个汉子眼珠子黏在她身上拔都拔不下来。
自己如今挺着肚子,腰粗得跟桶似的,脸也浮肿发黄。
若真让春娘进了门,沈家这个院子里,还有自己站脚的地儿吗。
心里猫抓似的难受,嘴巴却像被麻绳缝住了,一个字也倒不出来,只能抠着手里的麻绳。
沈大山膝盖骨磕得生疼,却硬生生挺着,梗着脖子,“娘,她拖着小妞妞,白天在冰碴子地里刨食,黑夜里抱着孩子怕被狼叼走,她拿着菜刀挡在自家门口那股子劲儿,爹,娘,你们没瞅见。”
他声音嘶哑得裂帛一样,“我沈大山这辈子怂惯了,当年护不住爹娘被人从京里推到这雪壳子里等死,护不住自个儿媳妇拍拍屁股走了留我个笑柄。
这回,我就要护着,你们看不起她那些糟心烂账。
那好啊!
就把她那份烂账,砸我沈大山脸上。
我认!
从今往后,她春娘身上的口水和烂泥,我一肩扛了!
我就要她,娶定了!”
木屋里的空气凝滞。
何氏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像是拉破了的风箱。
沈父拿着烧火棍的手哆嗦得不成样子。
沈小川嘴唇动了动,对上沈大山那双发红的眼,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沈二嫂把头垂得更低。
“砰!”
所有人都被惊得一哆嗦。
沈桃桃手里的粗陶大碗,被她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屋子里所有的目光瞬间全钉在了她身上。
她先看向气得浑身哆嗦的何氏,“娘,你那颗心就只装得下老娘们儿的闲话唾沫星子。
春娘那样的是啥?
那是荒原上自己往出蹦的野草。
她男人一家死绝了自己撑门户,拖着崽子在阎王殿门口蹦跶也没折了腰。
这样的女人,往你沈家门楣上一戳,那是给你老沈家镶金边。”
她一扭头,带着怒气的目光转向沈父,“爹,你还念叨官家小姐?
当年你好声好气当祖宗似的供着的那个官家小姐呢?
啊?
沈家被抄家流放那天,她拍屁股走人的时候跟你念旧情没有?
列祖列宗咋就没半夜爬出来扇你嘴巴子,问问你怎么给沈家挑这么个‘好主母’!”
最后那滚烫的目光砸在沈小川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还有你,沈小川,吃饱两天饭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吧?
骨头缝里那点纨绔儿飘起来够劲儿是不是?
挑?
你拿什么挑?
宁古塔的地皮子都得从大哥手里头一分分抠出来给你,大哥挣工分给你烧煤供你活着喘气儿,现在还敢觍着脸在这儿指手画脚?
你以为宁古塔是你后宫,选妃呢?
要不要给你扎个戏班子唱三天大戏你再挑?”
那刀子一样的目光最后扫过沈二嫂,眼底的火焰跳了一下,终究没有烧过去。
沈二嫂摸了摸肚子,长吁了一口气。
噼里啪啦一通爆裂的怒斥,像烧红的烙铁轮番狠烙过屋中的每个人,烫得他们脸上火辣辣一片,又臊又疼又懵,张着嘴,一个字都接不上来。
屋里只剩下沈桃桃最后那句“轮不到你们那浆糊脑子掰扯。”
的回音,在空气里嗡嗡作响。
沈大山那颗冰冻的心,此刻像被无形的暖流浇化了。
他死死咬着牙关,腮帮子高高鼓起,强忍着那几乎要冲眶而出的滚烫。
他看向沈桃桃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炽热,吸了吸鼻子,才嘶哑地吼出声,像宣誓又像呐喊,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铮铮作响:“桃,哥……哥这辈子记死了,日后你就是我祖宗,老哥给你养老送终。”
听着很真诚,但沈桃桃只想把碗砸他脸上。
屋外的冰檐下,谢云景已经站了半天,肩上玄色的大氅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粒子,衬得他眉目越发清洌。
他像一尊沉默的黑塔,无声无息。
张寻那家伙则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埋在谢云景身后,只伸着脑袋,一脸“见了鬼”
的表情,听着屋里那酣畅淋漓的骂声。
他扭头凑近谢云景耳边,压着气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天啊,主子……这沈桃桃……脾气可真辣啊,瞅瞅,这一大家子都快让她给活撕了。
这往后您要是真娶回家……嘶……”
他似乎已经预见谢云景将来暗无天日的“凄惨”
生活,搓着手,满脸同情又带着点儿幸灾乐祸,“这日子还能好过吗?
妻管严跑不了啦。”
谢云景那双深得似寒潭的眼,越过木门的缝隙,落在屋内那个因为发怒而站得笔直的身影上。
他微微动了一下嘴角,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张寻的耳朵里:“那也比某些人,孤枕冷炕,无人管束……来得有滋味。”
他顿了顿,再开口时,那声音里揉进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况且……我喜辣。”
最后三个字,轻描淡写,却掷地有声。
张寻倒抽一口冷气,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啥?”
他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谢云景,“你这口味也太野了吧?”
他夸张地缩了缩脖子,一脸心有余悸。
就在这时,沈桃桃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反手带上了那木门,似乎隔绝了屋内所有的沉闷和不快。
风雪呼啸着扑打在她的狼皮袄上,她脸上方才那股凌厉已经熄灭了大半,只余下一点浅浅的薄红挂在腮边。
她径直走到谢云景面前。
谢云景目光扫过她略显疲惫的眼睛,没等她开口,便已经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他递过去:“生筋续骨的,你大哥用完,明天手就没事了。”
那语气里竟有一丝诱哄的味道。
沈桃桃也没客气,直接接了,塞进自己怀里,那瓶子上残留着谢云景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棉布渗进来些微暖意。
“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