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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第 24 章(1/2)

连嬅如果是嘉靖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的便宜爹已经在给她筹办丧事了,估计要大笑两声:果真是亲生的!

她何尝不是绞尽脑汁地策划朱连嬅的死局。

但死也是有讲究的。

她推算着:无论是哪位倒霉鬼接过了仇鸾的衣钵,总要顺着前辈的进度条往下推。

仇鸾给的消息是被山贼所掳,这个人就很可能正在荆州城外的群山之间辗转。

倘若是个跟仇大将军一样的草包,估计转上两三个月也未必能转清楚。

留在城内的,兴许是在查杨柳巷别苑失火案。

但这起案子已经死无对证,留下的唯一信息只指向辽王府。

辽王府!

她心里一震,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但是这想法不仅需要天时地利,可能还需要一些运气。

她收了心,接着琢磨纵火案。

朱宪节和朱连嬅无仇无怨,甚至基本没有瓜葛,跟仇鸾也许有行贿与受贿的关系,但绝没有深夜派人纵火的动机。

那会是谁躲在暗地里?

他能在仇鸾身边安插人手,他和朱连嬅结过仇,甚至想杀了她——不,也许只是觉得朱连嬅碍眼而已。

倘若真欲除之而后快,还不如放长线钓大鱼,见了兔子再撒鹰。

他把时义杀了灭口,岂不是主动断绝了联系朱连嬅的唯一方式?

——也许,他更希望朱连嬅就这么默默消失了最好。

连嬅许久不动的大脑开始了激烈的头脑风暴。

她掌握的信息太有限,只能画个范围挨个排除:跟随嘉靖南巡的重臣里,郭勋、仇鸾属于勋贵一派,与她毫无交集;高忠、黄锦属于宦官,忠于皇室,没有任何动机谋害皇女;陆炳,更不可能,在朱连嬅的记忆里,他和张孚敬都属于恩师一类,一武一文——也是经常顶着一张无可奈何的脸,把偷跑出宫的皇女殿下“请”

回去的人。

那就只剩下文官。

在嘉靖十八年的时间节点上,她能想到的只有两个人:夏言和严嵩。

主观上,夏言是豪迈强直的诤臣,而严嵩是遗臭万年的奸臣,她自然地产生偏向,更怀疑是严嵩、或者他那个独眼的儿子严世蕃在幕后操控;但客观上,朱连嬅也许真和夏言有些冲突——毕竟她的恩师张孚敬就是被夏言斗倒的。

连嬅搜肠刮肚,想了一上午,列了无数个人名,试图翻出这些彼此关联的名字里隐藏着的蛛丝马迹,忽然听到有人急切地拍门。

她迎出去,门外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衣衫破烂,人倒是收拾得挺干净。

梳着两个锃亮的鬏儿,发型有点像哪吒。

她认得这孩子,似乎叫做狗子,是个挺精细的人。

这几天连嬅当上甩手掌柜后,珍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偶尔雇他帮点忙。

狗子正值变声期,嗓音跟鸭子一般无二。

他气还没喘匀,慌忙开口道:“珍娘回来了吗?”

连嬅瞳孔一缩,隐隐觉得不妙:“不是在外面摆摊吗?”

狗子额头上起了密密麻麻一层汗珠,焦眉苦眼地说:“人不见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呢?

“你说清楚,珍娘怎么不见的?

你最后看见她是在哪?”

狗子大喘了一口气:“那位常来买酒的许掌柜今日来晚了,我们本来打算收摊,他说家里的小姐一定要喝,买不到就得挨打。

珍娘拿了醪糟跟去,然后就不见了。”

连嬅追问:“你去找过许掌柜吗?”

“他说珍娘煮完甜酒就回摊位了,我一直没等到人,还以为她回了家,这才跑过来问。”

狗子说完,咽口唾沫,“现在咋办,要报官吗?”

“听说珍娘她爹是个赌鬼,说不准是她爹欠了谁的钱,把她害了……”

这也不无可能,但那个许掌柜显然嫌疑最大。

“你先等下。”

连嬅来不及多想,转身跑回自己的耳房,从包袱里拿出两块碎银子,约摸二三两,然后把匕首塞进袖子里,犹豫了一下,又把藏了许久的火铳也揣在腿上。

她把银子递给狗子:“你先去衙门报官,县衙要是不管就去荆州府衙,我到别处找找。

如果……如果明天上午我还没回来,你就去五柳巷喊‘思危’,有人来问你时,告诉她玉奴在城北杠子街许家。”

——虽然来的不一定是思危,但其他两位听到了,也会出来一见的。

“记住了吗?”

狗子点点头。

许掌柜主家也姓许,就在城北,离张家不太远。

连嬅跟灶房里忙活的王六娘打了个招呼,说王家酒坊那边需要她去帮点忙。

“诶,午饭快好了——”

王六娘想让她吃了饭再去,话没出口,人已经跑开了。

她只好无奈一笑,“这孩子,一天到晚风风火火的。”

连嬅拎着裙摆一路疾奔,没理会过路人异样的脸色,一刻多钟就跑到了许府的侧门。

大户人家,虽然是侧门,门口也布置得花红柳绿。

连嬅杵在门口,摸了下袖里的匕首,如果想悄无声息地潜进去,白天是不太可能的。

现在刚过晌午,她等得起,珍娘未必等得起。

她伸手拍了拍门上的铁环。

门房应声问:“哪位客人?

来找谁的?”

“我找你们许掌柜的——”

吱呀,门应声被人拉开,一个低眉顺眼,戴着顶瓜拉帽的小厮走出来,见了她,先是一怔,继而笑道:“许掌柜的在院里忙呢,我带你去见他?”

这态度,倒好像盼着她来一样。

果然不对劲。

连嬅抚了下自己“砰砰”

乱跳的心脏,快速整理思绪,露出感激又带点焦急的笑容:“多谢。”

这家也是个富户,虽没有杨柳巷那边层层叠叠,但依旧是一道墙隔着一道墙。

一路走过来,丫鬟婆子没见几个,差不多装扮的小厮倒是不少——偶尔还有略显眼熟的。

这把火铳质量如何?

吓唬人用会炸膛吗?

匕首倒是足够锋利,可看这家的护卫,起码得有三五十人。

她纵然有以一敌十的勇气,但对面如果也是练家子,甚至配了弩箭呢?

狗子能把她的话完整带到吗?

虽然涌出种种担忧,但她竟然意外地镇定。

她心里隐隐浮出一个答案——并且如果这个答案正确,她不仅很快就能以一种合情合理的姿态,把“朱连嬅”

这个身份埋了,还能发挥下余热,造福荆州府的百姓。

倘若说这段时间还有那么一个人祈祷“朱连嬅”

平安无事,那绝不会是嘉靖,甚至也不是连嬅自己,而可能是陆炳。

他从小随母亲进入王府,侍奉在兴王世子左右。

嘉靖即位后,他也随父亲进入京城,在锦衣卫担任舍人,随侍陛下身旁。

皇帝迟迟无子,陆炳虽然接连得了二子,却都早早夭折。

直到嘉靖七年,皇长女降生,他几乎算是看着这个孱弱的婴孩一点点长大。

宫里宫外,皆以锦衣卫为酷吏,提之色变,皇长女却从小一副虎胆。

她八岁那年,坐着光禄寺的骡车偷偷溜出宫门,惹得后宫一片大乱。

可惜身上带的纹银都有宫内戳印,半天时间,就被陆炳查出踪迹。

她既不害怕,也不气馁,只是兴致勃勃地盯着陆炳腰间的绣春刀:“陆叔叔,你刚才那招叫什么,我也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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