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与火同行(四,一万一)(2/5)
“跑。”
他重复。
“去找伏尔甘。”
我想照做,奈何我身后之人不允许。
她一边继续开枪,一边吼道:“那东西是什么?!”
“你知道它是什么。”
禁军元帅冷静到近乎无情地回答。
“你在资料上见过它的,德尔莱夫。”
我回头看去,发现呼吸面罩上的那双眼睛忽然就瞪大了,里面是一种我从未在她眼里见过的情绪。
我知道它是什么,可我不愿承认——然后她拉过我的手,拽了我一下。
我们俩就这样将康斯坦丁·瓦尔多抛在身后。
我深感愧疚与不安。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她总有办法做到这件事,简直像是在我心里安了个什么装置,好方便她随时读我的心似的。
我又看见她冲我冷笑,挂着凝结雾气的半透明呼吸面罩后的那双唇就这样变得冷冽又锋利。
“你不会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大人物了吧?
你觉得自己能帮上他的忙?”
我没吭声。
妈的。
“跑快点。”
她一改语调,十分冷静地说。
“我们必须绕路了看你的地图,我们回到隧道起点绕路,走灰烬之锤们的那条路下去。”
我加快了脚步,但还是落在她后面。
我没有回头看,因为禁军元帅与那东西战斗的声响不知为何充斥了整个隧道,已经远远超出了本应传播距离的极限,被异化成为了自然环境中的一部分。
就像奔跑时的风声,无处不在。
抬脚时,我能听见他的冷哼。
呼吸时,我能听见那东西的笑声.
但我没有回头看,一次都没有。
内心深处有种力量在支配我,它让我切莫如此。
而我虔诚地就像是十五岁那年被我父亲伊万诺夫·黑貂杀掉的那个年轻人一样,敬拜着一股力量,将自己的全身心都交给了它。
我们就这样狂奔,将世界抛在身后,我眼中现在只剩下我妻子的背影。
我想起我们结婚那天她的样子,有生以来第一次,我看见她穿上了黑色以外的颜色。
然后我想起不久前康斯坦丁·瓦尔多的眼神,以及日神之矛在那一瞬迸发的光。
我眼前出现了其他色彩,有别于那些生动的火焰和漆黑的岩石.
第三种颜色,不属于这里的颜色。
我停下脚步,扔掉盾牌,拔出等离子。
我早已气喘如牛,但右手依然稳固。
等离子的扳机轻如一根线,在我尚未扣下时就已经急不可耐地颤动起来。
耀眼的蓝光于枪口处一闪即逝,它擦着赛拉诺·范·德尔莱夫的身影飞过,击中了一个高大的巨人,却只是在他黑金色的胸甲中央留下了一团不起眼的焦黑。
他抬手抹去它,而我已经捡起盾牌,狂吼起来.
飞逝而过的灿烂光芒再次从枪膛中爆发,赛拉诺以远比我冷静的姿态举枪便射,枪枪朝着那人的脸孔而去。
他举剑拦下,姿态堪称漫不经心,且仍然站在原地。
那把剑宽大异常,哪怕以阿斯塔特的标准去看,也已经远远超出了一把寻常动力剑应有的尺寸。
它让我联想起屠夫手里的剁骨刀,那些售卖合成兽肉或是变种兽肉的人总是需要一把非常厚、非常大的刀才能将肉切割分好。
这把剑或许就和那些刀的用处差不太多。
他举剑,深蓝色的电弧狂暴地跳动起来。
“真有趣。”
他说。
有趣什么?
你这杂种。
我一把将赛拉诺拽到身后,然后举盾,严阵以待。
我手里的盾牌对阿斯塔特们来说大概只能算是一面小盾,但它毕竟来自火蜥蜴,我相信它起码能够抵御几次那把剑的冲击,哪怕它的分解力场一看就是强化型号,拥有更大的出力。
只是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假如他要出剑,我肯定是看不清他的速度的。
第二,就算盾牌挡得住,我也不一定承受得住一名阿斯塔特的力量 只一瞬间,我就意识到我必须放手一搏。
诡异的是,他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竟然没有立即进攻。
我没时间管这些事,只能全神贯注在我新获得的那种能力上——跳动的生机勃勃的火焰在我眼中的世界里到处都是,但它们没有一团靠近那个巨人,这也是为何我能先赛拉诺一步发现他存在的最大原因。
我凝视着它们,持斧的左手不知为何涌起一股难言炽热,它们中已经有一些回应了我.
但只是这样恐怕还不够,于是我咬着牙,触碰了我视野中的全部火焰。
它们立刻蜂拥而至,尽入我身。
我的心脏最先开始燃烧,没有疼痛,没有异样的灼烧感。
我的思维紧随其后升至更高之地,夜曲星那闻名于世的试炼之时的末日景象如流水一般从我眼前奔流而过。
天崩地裂,山移海啸,辐射尘和飓风结为挚友,一同行动,旨在为破碎大地上的人们带去更多苦难,而他们没有屈服。
这些有生以来便活在这恐怖世界中的人在灾难中艰难地求生,在灾难后重建家园。
他们和自己锻炉中的钢铁并无区别,融于烈火,铸于铁砧.
我也要投身进入这火中。
夜曲星之魂在我耳边咆哮起来。
“你已得到承认,火裔!”
她说,声音庞大、杂乱,如以上种种灾难尽数来临。
她所言不假。
下一个瞬间,我回到了现实世界。
超自然的火焰在我身上熊熊燃烧,近乎纯白,炽热无比。
我脚下与周遭的岩石逐渐软化了下来,它们本就是死亡火山的熔岩冷却后的产物,如今正一点点地复归为它们最狂暴的形态.
我握紧斧头与盾牌,冲向那个巨人。
它们已在火中变为橙红色,我甚至还听见机魂欣喜的吼叫。
但是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冲向他时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尽管我知道这并不代表我能够与他为敌,但最起码也能为赛拉诺争取到一点时间吧?
以我和她之间的默契,这种事甚至不需要沟通.
我那时的思绪就停在这里。
然后呢?
我低下头,看见一把巨剑将我穿胸而过。
现在你大概能明白了,我为什么需要祂。
我回头看向赛拉诺,她正低着头准备法术,大概并不知道我在看她。
这很好,因为将死之人的脸是很丑的。
我已经很丑了,就别在这种时候在这方面添砖加瓦了 我在心中念出祂的名讳。
黑焰燃起。
—— 就算低着头,赛拉诺·范·德尔莱夫也知道,她的爱人已被那把剑刺穿了。
她听得出利刃入体的声音,她对此太熟悉了。
但是,没有悲伤,来不及悲伤,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