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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一位坚定的帝国真理信仰者(二)(1/2)

额头右侧的血管破裂了,鲜血从中涌出,很快便将这张尚算稚嫩的脸染成斑驳的画布。

血迹顺流而下,将其平分,它的主人正用尽全力地尖叫,因此根本无暇他顾。

滚烫的血落进眼睛,淹没口鼻,继续向下,蜿蜒如河流,去往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带。

它来到脖颈,而脖颈处也早有鼓起的青筋与血管等候多时。

血没过它们,肌肉绷紧了,抽搐不断,尖叫转变成为低沉的怒吼,令人不禁怀疑这声响到底源自何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凭什么发出这种呼嚎?

其中没有爱,其中没有快乐,其中没有他这个年龄应有的单纯与天真,甚至就连因疼痛而诞生的兽性都并无多少 只有恨。

是的,其中只有恨意。

那恨意压倒了一切,它让美好荡然无存,让一个孩子的神智成为最低贱、最可笑的荒诞之虚无,它仅仅只是仇恨而已,但它足以压倒一切。

它打败了这具身体的本能,吞没了它的智力、理性与感性,连灵魂也没有放过 它让这个孩子失心疯一般地咧开满是鲜血的嘴,露出咬烂的肉和血淋淋的舌头,然后狂笑出声。

它让第三军团的基因原体福格瑞姆颤抖着退后,直到脊背抵住墙壁,方才咽下一口混了鲜血的冰冷唾液。

“.

就是这样。”

他艰难地发出声音,透过防弹玻璃看着那正绑在铁床上的孩子,痛苦地低语。

“他正在见我所见。”

是的,见他所见。

将时间倒回到七个小时以前,回到卡里尔·洛哈尔斯在福格瑞姆的家中将雅伊尔济尼奥·古兹曼召唤出的那一刻。

他们仅花了数分钟,便将为何召唤他,以及问题的严重程度彻底讲清,而医官则说,他需要样本与数据,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够亲眼观察那一刻。

于是福格瑞姆找来他的战团长索尔·塔维茨,并询问他,预备役的事是否有进展——他回答有——而后一个孩子便从地面飞起,乘坐着一架穿梭机直达云端,来到鹰之翼上。

他有一个很简单的名字,萨尔伦,由他的母亲所起。

他的母亲来自一颗偏远的星球,在十三年前与他父亲相识并结婚,六年以前才抵达彻莫斯。

萨尔伦的父亲是一位枪炮中士,技能极其过硬。

他出生在彻莫斯的第三城,年轻有为,相貌英俊,入伍后仅仅四年就取得晋升与专业上的认可,而后来到他与她妻子的真命之地服役 结婚两年后,父亲战死,星球毁灭,母亲辗转多处,遵循丈夫的遗愿和余荫来到了彻莫斯,而这颗星球毫无芥蒂地接纳了他们。

萨尔伦特殊的成长经历让他在学校与准军事训练中体现出非同一般的素质和意志力,由此被第三城的政府秘密部门放上了一份特殊的名单。

此名单每十年更新一次,各城皆有,它只会被交给索尔·塔维茨一人,而他将一一探访这些孩子 他接触他们,认识他们,与他们成为朋友,然后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加入第三军团——此时此刻,他也正站在那防弹玻璃的前方,望着内里那个正在经受折磨与痛苦的孩子,怔怔地出神。

他明白萨尔伦正在经历什么,以往,每个被他带来的孩子都曾在相似的铁床上被绑起,被剖开,然后流血、哀嚎、大笑。

从被植入基因种子的那一刻,他们就会开始做梦,那些梦来自福格瑞姆,来自一万年前。

他们将看见一些他们不该看见的事,体会一些他们不应体会的剧痛。

他们的心灵还无法承受那种复杂的情绪,因此,如果他们能挺过这一遭,便会因剧烈的冲击而精神失常一段时间。

这或许是万千不幸中唯一的幸运,拜此所赐,第三军团的药剂师总算可以使用心理暗示和多种药剂来让他们被动地‘遗忘’那个可怕的梦境,来让他们保有理智与人格。

但代价是,其后的十八道手术不可再使用任何麻醉剂与止痛剂,一旦受到外力刺激而陷入深度昏迷或精神错乱的状态,这噩梦便将卷土重来。

为了撑过后续手术,预备役们甚至必须在帝子们的手下严格地度过额外的两年时光,用以打磨身体,熬煎体力。

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保证他们可以挺过全部的手术流程 索尔·塔维茨闭上眼睛,和他的原体一样,后退了几步,直到远离这防弹玻璃,才低下头来呼吸几口空气,犹如一个溺水之人。

几分钟后,萨尔伦平静了下来。

他浑身上下满是鲜血与汗液,肌肉正在痉挛。

因过度的挣扎与他根本无法控制的抽搐,他身上的许多血管都已爆开,鲜血仍在滴滴答答地淌。

一只戴着医用手套的手从一旁伸出,轻柔地抬起了他的头,铁床旁的机械臂自动移来,喷出消毒药剂,伤口缝合随后开始。

施术者很小心,很细致,也很专业。

手中钢针以他的前辈、同僚或后辈绝不会有的温和力度刺入了男孩的血肉,将缝合线带入其中,而后甚至不忘将血污一并擦拭干净。

他花了两分钟,便将萨尔伦身上的伤口彻底缝合完毕,随后又为他换上一袋新的血浆与营养合剂,脱下手套,走过消毒阀门,这才离开室内,来到防弹玻璃之外。

“情况糟糕透顶。”

他简单直接地宣告。

“这孩子还能活着,简直是运气好到了极点。”

站在一旁,一直未有出声的卡里尔终于轻咳一声:“雅伊尔济尼奥,你有结论了吗?”

“当然有,但恐怕并不是教官你与福格瑞姆大人愿意听的那种结论,我先说重点吧。”

仍穿着血迹斑斑手术服的医官转向第三军团的原体,毫不避讳地看向他的双眼,平静地开了口。

“他与您的基因种子适配程度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而从人类的生理结构上来说,这种适配程度是不可能的。”

“在军团时代,我们有种说法,叫做天生的午夜之刃——这种评价多半都是因为其人性格极其适合我们的军团,但萨尔伦不同,他是真正生理意义上的适配您的基因种子,我甚至可以这样说,他就应该当一名帝皇之子.

而这是不可能的,您明白吗?”

福格瑞姆沉默半响,答道:“但是,适配度过去不也是个经常提起的话题吗?

谁与谁的基因种子适配程度极高——”

医官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那种说法本质上是正确的,只是描述的主体错了。

从来就只有基因种子适配或者说征服某一人平凡的血肉之躯,而非所谓的某人适应基因种子这种情况。”

“好好想一想,大人,您和凡人是一样的物种吗?

您的血和凡人的血是一样的事物吗?

如果您能理解并接受这件事,那么您就能理解现在萨尔伦的情况在我眼中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了.”

福格瑞姆再度陷入沉默,索尔·塔维茨也是如此,两人思考的模样极其相似。

卡里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遂决定再次出言。

“也就是说,萨尔伦的情况就像是福格瑞姆的血适应了他的身体?

即你口中那句本质正确,但描述主体错误的话?”

“是的。”

医官面无表情地转向他。

“就像您以随手要来的手术刀为媒介召唤我,又用一只狮子的腿骨为材料而使我现世一样。

本质正确,但也有地方错了。”

卡里尔摘下帽子,右手握着左手手腕,沉默而无言地移开视线,但医官还在继续。

“难道您对神秘学没有常识吗?

您的做法很可能导致法阵出错,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就没有逆转的可能性。”

“我倒是不担心您或福格瑞姆大人在那错误的召唤物到来之时会有什么危险,但这样做是非常不专业的行为,虽然您本身就可视作一种对召唤我非常有帮助的媒介,但是,狮子的腿骨——”

雅伊尔济尼奥·古兹曼深深地吸进一口冰冷的、带着消毒水与鲜血气味的空气,缓缓说道:“——绝对算不上什么优质的现世材料。”

“它极可能使我现世的模样与人们印象中的模样产生稍大的偏差。

在我看来,哪怕您把一整块石头扔进召唤阵,都比腿骨要好得多。”

“但那只狮子其实算泰拉裔,就和你一样,雅伊尔济尼奥。”

“是的。”

医官的眼角抽搐一下。

“所以呢?”

“所以,还请你原谅我这一次不专业的行为.”

卡里尔非常小心地摊开双手。

“我会吸取教训,绝不再犯的。”

医官沉默数秒,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总之,以我对人类生理学的了解来看,萨尔伦如今的情况是不应发生的。”

“从最基本的底层逻辑来看,他与福格瑞姆大人您的基因种子绝无可能有这种如出一源的适配程度。

因此,我必须暂时放弃科学,转而用神秘学来解释这个现象了。”

他的话让一直沉默的彻莫斯人猛地看了过来,像是想到了什么。

雅伊尔济尼奥皱起双眉,稍加思索后,便开口说道:“我认为,这孩子所表现出来的异常的适配程度要追溯到两个原因。”

“第一,是他身为彻莫斯人后代的身份,他的父亲是纯种的彻莫斯人。

第二,则是他的家庭情况。”

“我已经看过索尔·塔维茨战团长带来的相关资料,萨尔伦这个名字,在他母亲家乡的方言中意味着痛苦之子。

而他是在他们结婚一年后出生的,那时,那位枪炮中士早已踏上战场。”

“由此来看,萨尔伦的名字是由他母亲所取——以此推论,这对母子俩在路上漂泊的六年里,尚是孩童的他一定被那位母亲告知了许多父亲的故事。”

“他们如何相识,他父亲是怎样的人,长相如何,性格如何,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他父亲是为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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