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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迟来的审判(二十,8K)(2/4)

袭击者实际上本可以躲避这几下反击,但他没有这样做,相反,他选择面无表情地继续手上的活计——以单手,他紧紧地握着长剑的三分之二剑刃处,将剩余的部分当成了短剑来使用。

在这把剑因承受过多的暴力而断掉以前,年轻人的腹腔已经被他完全剖开,肋骨和内脏全都暴漏在外,肉浆似的粘稠鲜血喷洒一地.

而这时,即雄狮手中的剑断掉之时,袭击不过才刚刚发生两秒钟。

年轻人咆哮着将他推开,捂着受伤的腹腔踉跄地站了起来。

他看也没看伤口,只是一股脑地将里面的东西塞了回去,然后将被分开的皮肉按紧了,便立即重新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现在,他有武器上的优势,他锋利的犬齿在染血的唇瓣后愤怒的闪着光——如有可能,他大概是会狠狠地在雄狮的脖颈上咬上一口的 但莱昂·艾尔庄森会先他一步这么做。

他表情平静地躲闪着,寻找着机会,等待着机会,丝毫不急,哪怕年轻人的攻势凌厉异常,总能在他的战甲或脸颊上制造出新的伤口也是如此。

此刻,他所表现出的这种平静与此前截然不同,这种情绪实际上并不源自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平和,恰恰相反,它是一种完全对立情绪的伪装——暴力。

莱昂·艾尔庄森想杀了他,彻底的。

但是,为什么?

年轻人对此同样感到疑惑,但别误会,他疑惑的点只是雄狮为何直到此刻才提起真正的杀意——于是,他一边追击,一边将问题包装一番,以挑衅的方式问出了口。

“我真好奇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动了真格,是因为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叛徒吗?

如果不是,只是几个名字为什么就能把你激成这样?”

他十足好胜地笑着,表现得像是个趾高气昂的骑士,就像是每一幅油画上位居画幅中央高举手中旗帜或剑刃的那类骑士 但他的眼眸始终冰冷一片,与之相对的是雄狮的脸,他的脸没有为这些话而流露出半点动容,如雕塑般死硬。

可他依旧回答了。

“恩赐,荣誉,奖赏——你就只执着于这些东西吗?”

“吾乃骑士!”

年轻人咆哮着说,同时快步追上他,三两下便削去了雄狮左肩的肩甲。

其下复杂的元件立即暴露,伺服元件和人造肌肉等物泛着冰冷的光泽,还不等什么喘息,就迎来了另一剑。

毁坏带来的高温和电流划过雄狮全身,他坚如钢铁般地挺住了,甚至仍有余力躲过后续刺击。

“愚蠢。”

雄狮冷冷地说。

“骑士不过只是个死称谓,任何人——甚至是道德败坏的人渣都可以成为骑士——难道你在修道院里没学到这点吗?

与真正的美德和正义比起来,荣誉不过只是一缕轻烟。”

“荣誉乃大骑士团立身之本!”

年轻人厉声反驳。

“若无它的引导,一个普通人凭什么在短短几年的训练内萌发出向善之心?

你口中真正的美德又有多少人可以在他们生命的前十几年中领会?

追求荣誉,坚守荣誉,捍卫荣誉,由此才能得见真英雄!”

“一颗畸形的树偶尔也会结出正确的果,但那只是偶然更何况,有你这样的领导者在——”

雄狮复杂地一笑,轻声吐露了一句远远胜过任何刀砍斧凿的话语:“——我相信他们多半已经堕落了?”

年轻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了起来,和雄狮如出一辙。

他停下脚步,深呼吸着举起长剑,咬牙答道:“叛徒皆亡.”

雄狮微笑着,虽说是笑,可其中却毫无半点温度可言。

“弑兄,戮子感觉如何?

我打赌你必定很骄傲。”

“他们该死!”

年轻人咬牙切齿道,翠绿的眼眸逐渐爬满了血丝。

“你可知晓康拉德·科兹屠杀了多少人,多少世界?

你可知福格瑞姆和他的军团做下了何等恶行?

还有安格朗,那无智的屠夫之钉傀儡.

你竟敢替他们讲话?

你不配拥有你的名字!”

雄狮握紧双拳,强忍住了再讲些什么的冲动,以免年轻人看出些什么。

他不想让他取得优势,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性.

但是,就在这个瞬间,一阵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剧痛抹去了他听见那些话的震惊。

它似乎是从他的脑海深处涌起的,但也可能不是,他不知道应当如何描述这种感觉,只想尽力去捕捉,去适应,就像他适应森林一样——可疼痛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麻痒。

他紧紧咬住自己的牙齿,试图继续忍耐,但那好似千万根手指轻挠大脑表面的感觉已经远胜他此时能够调用起来的意志力。

一声短促的闷哼从他喉咙中隐约响起,紧接着便是喷出鼻腔与眼睛的大量鲜血。

年轻人怒火仍在,却也在此时显得惊愕不已。

他似乎说了些什么,可雄狮已经听不太清了,他耳中充满了另一种声音。

这是一种鬼祟的细碎响声,硬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是一个技艺通神的窃贼,正手拿一只世界上最轻最轻的羽毛,试图用它撬开雄狮的头盖骨 不,不是试图,他已经成功了。

雄狮感到一股灼烧感,紧接着,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感知开始出错,所有的能够用来确认周遭环境的感官都开始错乱,首当其冲的便是视力。

在他眼中,那年轻人一会站在不远处,一会却又根本不存在。

随后是其他感官,并非一个接着一个,而是一股脑地接连出错。

他一会闻见森林特有的湿润,一会又觉得空气干燥至极,有那么几秒钟甚至恍惚地认为自己正身处一个杀戮场中央,敌手是黑暗灵族。

空气里遍布它们这群肮脏孽种血肉特有的尘埃味道。

有别于真正的腐烂,被掩盖在各种药物和亵渎技术炮制出来的浮华欢愉之下,但仍无法免除那股早该死去的臭味 我在哪?

我在和谁战斗?

莱昂·艾尔庄森愤怒地质问自己。

他的感官已经彻底混乱,记忆中曾经历过的各种残酷场面都一一袭来,那些倒在他手下的亡灵就这样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向他发起了复仇。

它们接二连三地分散着他为数不多的一点清明,拉扯着他,拖拽着他。

雄狮隐隐觉得自己正深陷于一片尸骸烂成的泥潭中央,只差一点,那些东西便要淹过他的口鼻 但是不行。

不。

他必须脱困。

——“你背负得太多了,原体。

那么多已被剪除出我们过去的分支,茫茫多的第一原体在他们中,唯有你这样疲惫。

你甚至要管束两个军团,但那些脱缰的恶狼根本就不是你的责任。”

——“一万年过去了,你可曾有一日得以安眠,可曾有一日卸下这万钧重担?

就像吾等的主君,人类之帝皇你和他,都不该遭此厄运。”

闭嘴。

雄狮试图呐喊,但他发不出声音,任何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眼前的世界成了一片漩涡,所有的一切都被纳入其中。

他的过去,他的剑,他的军团徽记,他的记忆、骄傲、不被承认也不需要被承认的荣誉.

所有的这一切,都开始旋转,然后扭曲,并逐渐成为一张惨白、阴森、可憎的脸。

雄狮忽然听见一阵锐利的响声,不是剑鸣,而是另一种武器。

他还来不及想起这种武器到底是什么,身体就抢先一步抬起了双手。

早已丢失的狮剑在这个瞬间不知为何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并挡住了一对堪称残暴的利爪。

电弧缠绕其上,劈啪作响,爪刃与剑刃相互碰撞,分解力场泛起的巨大亮光就这样残忍地照亮了那个黑暗中的袭击者。

黑发黑眼,眼眶深陷,脸颊瘦得贴不住半块肉,一个高大、着甲但仍然无比瘦削的诺斯特拉莫人。

雄狮本能地喊出了声:“康拉德?”

午夜幽魂放声大笑起来。

“叫得真亲密啊,兄弟——”

他朝雄狮眨眨眼。

“——我从来没听过你这么叫我呢,不过这没关系,因为我并不喜欢。”

他满是恶意地一笑,身形忽然消失在了原地,待他再出现时,那两把利爪已经从一个根本不可能防御的角度袭向了雄狮的后背。

然而,就在快要得手之时,他却忽然又止住了攻击,再度踏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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