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泰拉(四十一,在凡人的眼中)(2/3)
阿德比曼·巴斯利吹了声口哨:“猝不及防地听见这么多秘辛,我实在是受宠若惊啊——那么,祝你好运,欧尔·佩松连长,我还有事要忙。”
他眨眨眼,眸中黑焰忽然高涨,那种虚假的笑意在短暂的停顿后变为了货真价实的可怕微笑。
于是欧尔知道,这群杀手中的杀手,刺客中的刺客又有了另一群目标要去杀。
但你们杀得完吗?
欧尔忽然想这样问他,于是,他真的就这样问了出来:“你们要这样做多久?”
副官略显惊讶地挑起眉,看了他一眼。
他又扭头看看康斯坦丁·瓦尔多,在看见禁军元帅那非常明显的沉思后,阿德比曼方才勾起嘴角,走到了欧尔·佩松身边,和他亲昵地勾肩搭背了起来。
“好吧,连长兄弟。”
他低声呼唤,甚至用了兄弟一词。
“你切中了问题的要点,但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们其实也不知道它的答案。”
“但你们可能会.”
“嘘”
阿德比曼朝他眨眨眼。
“有些事说太多就没必要啦,留白可是很重要的文学技巧,你没看过我们出版的诗集吗?
那可是和暗鸦们一起联名的诗集呢。”
欧尔摇摇头。
“那么,来自我们的专属记述者,贝尔洛斯·冯·夏普的书呢?”
阿德比曼愉快地追问。
欧尔点点头。
“哈,我就知道你看过——总之,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吧,如果我们都足够幸运,说不定,当你未来躲在某片黑暗里瑟瑟发抖的时候,你会再次看见我们。”
他大笑起来,松开手,将欧尔·佩松推到了恰好抬起头的康斯坦丁·瓦尔多面前。
浓雾咆哮着席卷而来,将夜刃们瞬间包裹,阴郁的闪电一闪即逝,待到浓雾散去,他们已经彻底不见影踪。
四周只剩下恶魔还在被焚烧的尸骸,以及正在黑焰中受审的无生者魂魄。
欧尔却没有时间再去观察这一幕了,因为康斯坦丁·瓦尔多已经抓住了他,并用日神之矛一把贯穿了他的胸膛。
在这个瞬间,他的双眼是一片纯粹的金。
欧尔冲他吐出一声古老的咒骂,意为懦夫。
‘康斯坦丁·瓦尔多’同样用古老的语言回答了他。
“欧兰涅斯。”
他平静地叹息。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 飘荡,仿佛赤身裸体地重归母亲的怀抱。
欧兰涅斯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说来悲伤,但说来也很平常,他其实早就已经忘记他母亲的脸。
他的记忆破碎成了成千上百万片截然不同的碎片,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却又同出一源。
它们是一个男人在人类历史中曾经扮演过的所有角色,陶匠、士兵、伐木工、牧师、教师.
他担任过的职业,体验过的人生已经难以计数,在无法计量的漫长时光中,他的心智却没有得到任何增长。
在神话传说中,活的很久的人总会担任指引主角的智者,他们白发苍苍,但面容年轻,双眼中闪耀着活力的光辉,总是能口出惊人之语,幽默风趣。
但欧兰涅斯不是这种人,他是个愤世嫉俗,随波逐流的人,苦于长久的生命和破碎的心智,总是在浑浑噩噩与想做出点什么事之间来回转换。
可是,在最开始时,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曾经同样雄心勃勃,希望用自己永恒的生命来为人类——或者说,为自己——做点什么。
直到他遇见他,直到他们燃烧巴别塔 于是一切就此开始崩塌,不管是友谊、信任、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全都尽数归于虚无。
“你毁掉了我!”
欧兰涅斯听见自己的一个侧面尖叫着说。
“你把我珍视的一切付之一炬,你怎么可以试图掌握那种力量?!”
“旧事重提没有任何意义。”
永生者冷酷地回答。
“如果你只是来向我发泄怒气,试图让这份持续了数万年的怨憎有个平息之处——”
“——不。”
欧尔·佩松咳嗽着从黑暗中站起。
“不。”
他强硬地说,并把自己的侧面、名字以及那些正在混乱的碎片一一塞回心底深处,就像是用燧发枪的通条来回挤塞枪管,把铅弹与火药往里压。
他做到了这件事,尽管很不容易,但他还是做到了。
他打过几万发燧发枪了。
“我他妈的不是来管你要个解释的,我不是个喋喋不休的蠢货,又或者乡野里的怨妇。
更何况,你这混蛋永远都不会认为自己当年有犯错。”
欧尔说道。
“我也不想管你为什么永远试图对任何事保密,你糟糕的性格又不是拜我所赐,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我管不着。
我来找你只有一件事,只为了一件事。”
他说完这句话,便神色恍惚地摇了摇头。
日神之矛还在对他产生影响,这把武器的胚胎始于很久以前。
欧尔一看到它,就认出了它。
坦白来讲,他其实有点惊讶,因为他没想到 “你居然还真的.”
欧尔·佩松低下头,开始呕吐。
“你是怎么把它做出”
“一点点奇思妙想,以及长达数万年的试错。”
永生者如是说道。
“前者远比后者重要。”
欧尔抬起头,抹了把嘴。
他的舌头一片麻木,仿佛刚才吐出来的东西不是还没消化干净的食物与胃酸,而是毒药。
他再次咳嗽起来,只觉得天翻地覆,好在他还站得住,不至于跪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去。
欧尔撑住自己的膝盖,弯着腰,开始大口喘气。
“宝石。”
他口齿不清地问。
“你想让我把它交给谁?”
“我不能说。”
“你他妈的——”
“——这不是因为保密主义,或我认为你没有知道的资格。”
永生者自顾自地打断他,并接着说了下去。
“在尘埃未定以前,一切的答案都没有意义。
就算我告知于你,答案也可能在最后一秒产生变化。
但你需要在这以前一直带着它,欧兰涅斯。”
欧尔·佩松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直起身,然后将金属链从脖子上提拉了一下,好让永生者能看见那片深刻的血痕。
“你的新朋友,那个叫马卡多的。”
“他怎么了?”
“他有个任务给我。”
“的确如此。”
永生者微微颔首。
“但这并非你的首要任务,在你与他们汇合以前,你还有一些别的事要做。”
欧尔·佩松的脸上诞生出一抹冷笑:“真稀奇啊,你现在居然愿意只用三言两语就将需要我去做的事情讲清楚了。”